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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此時內閣的票擬還沒有整理出來, 場面雖看著一片祥和暗自里兩方卻是各不相讓。
沉默良久後, 兵部侍郎杜維率先打破平靜, 開口道:「年前兵部請旨建造幾艘軍船,陛下也是點頭同意的,這都過去了半年了,銀子還是沒有撥下來,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們等,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內閣次輔曾玉堂嗯了一聲,隨即看向戶部侍郎謝礽所在的方向,問道:「謝侍郎,兵部所言可否屬實,為何建造軍艦的事遲遲沒能落實?」
謝礽從容的站起身道:「回閣老,年初北方雪災,朝廷撥調了一部分銀子過去修路以便通行。而後科舉延期留在京城等候參與科考的學生住宿多半也是由朝廷所出。今年雖是太后下令縮減內廷開支,但經此兩事,戶部一時半會兒實在是拿不出錢來周轉。」
這話說得不假,無論是北方雪災還是科舉,短短半年來都浪費了不少人力財力。內廷一再縮減,起到的效果還是微乎其微。
曾玉堂點點頭,說:「按照先前的撥款算起來,國庫的確所剩無幾。」
此言一出,不知從何方傳出來一個微小的聲音抱怨道:「國庫空虛至此,太后還尚有餘力以嫁公主的規格來籌備寶貝侄女的婚禮。」
殿內眾人皆是耳目伶俐之人,然而聽了這話卻也都默契的一語未發,偶爾見幾位官員端起茶盞掩飾著眼中的慌亂。
一時間眾人各懷心思,卻誰也沒敢抬眼看向坐在角落的謝延卿。
場面再次恢復僵持,半晌後福掌印輕笑一聲,緩緩道:「今年的確是開支頗多的一年,陛下此番西巡連著隨行儀仗都比以往減少了一倍,再過幾日嶺北王就要帶著家中二公子入京,屆時晏二公子與樂陽公主殿下婚期一定,天子嫁妹,籌備嫁妝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謝礽輕輕一笑,氣定神閒的說道:「這個福掌印不必擔憂,公主此番出嫁不僅僅是陛下的家事,而更是國事,戶部一早就將籌備嫁妝的錢準備好,以待來日。」
兵部侍郎杜維聞言眉頭微皺,不解道:「依我之見樂陽公主的婚事一時半會兒還定不下來,既然戶部尚有存款,為何不能暫且挪用於我兵部周轉?」
謝礽側首看向他說:「杜侍郎何出此言?」
「欽天監的人一早就回稟了陛下,說夜觀天象見代表著樂陽公主與晏小公子的星象有異,今年不宜談婚論嫁,這事兒你們都不知道嗎?」
這下換杜維有些一頭霧水,他左右打量了一圈見周圍人也都在不解的看著他,像是對他說的話根本不相信。
他有些著急的從椅子上站起身,餘光看見安靜的坐在角落裡的謝延卿,連忙抬手指向他說:「這事兒謝學士總是知道的吧,當日我們二人都在御前議事,欽天監過來尋陛下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敲定謝學士與言閣老愛女的婚期!」
曾玉堂望向謝延卿,開口問道:「延卿啊,既然當日你也在場,可有聽見陛下是何意思嗎?」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謝延卿緩緩站起身,拱手道:「回諸位大人,杜侍郎所言...卻是如此。」
他頓了頓,又道:「但...當日陛下只是聽了欽天監的回稟,並未做出決定。」
這下眾人陷入一片為難之中,謝礽立在原地雙眼微闔,陷入深思。
此番倘若皇帝不顧欽天監諫言,執意選在今年讓樂陽公主出嫁,難免被人猜忌是想儘快拉攏嶺北的勢力好助自己獨攬大權。
但如果公主與晏小公子婚期遲遲拖著不定,朝中的局勢只會對太后越來越有利。
如此處心積慮,謝礽沒辦法不感嘆言太后手腕凌厲。
福安心思細膩,他從謝延卿的話里大致揣摩出幾分深意,連忙緩和場面道:「既然陛下尚未發話,那一切還是得按照公主出嫁而做準備,若是真到了那一□□廷拿不出預備的嫁妝來,陛下怪罪下來,我們都沒法交代。」
福安暗自揣摩著朝中局勢,如今雖說言閣老不在朝中,但太后依舊風頭正盛即使身處後宮已經能操控前朝之事。身處內廷的這些年,福安比誰都懂得如何站隊,站哪一方的隊。
他望向面前站著的謝礽,突然想到了一件能將禍水往皇帝和謝礽身上潑的好主意。
福安漫不經心的笑著開口道:「先帝像陛下這個年紀里早就已經有了嫡子,謝家姑娘住在未央宮裡已經有半年已久,不出幾日也是要擬定封號做一宮之主的,後宮久無新人,屆時二十四局也是要大操大辦一番。」
眾人各懷心思,他們的這位皇帝哪哪都好,自登基以來一貫勤勉,廣開言路,從諫如流。唯獨這件事上誰也勸說不了,他們也是沒有辦法不好插手皇帝私事。
謝礽知道這一番是衝著自己來的,他尚未來得及開口抬頭時看見坐在身側的刑部侍郎傅沉舟,捏著竹筆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謝礽微微皺眉,輕咳了一聲有意提醒。
這一咳雖叫傅沉舟回過了神,卻一不小心將沾滿墨汁的竹筆掉落在桌案上,發出輕微的響動聲。
同樣注意到傅沉舟的還有立在一側的謝延卿,他雖不是喜歡打聽閒話的人,但算起來他在翰林院待了兩輩子,加在一起倒是聽說了不少關於傅沉舟與明頤皇后的流言蜚語。
翰林院人盡皆知,刑部尚書傅司興之子傅沉舟因為得罪了皇帝,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多年,即使課業一直高於結業水平,卻遲遲不授予官職,讓他困在宮裡多年未能施展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