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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夫婦二人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登門拜訪,似乎是有些詫異,言閣老忙道:「快請進來。」
沒過一會兒,小廝引著謝延卿來到言閣老面前,謝延卿規矩地向兩位長輩作了揖。
盧夫人見狀忙道:「延卿來了,當日我生辰宴沒能顧得上與你聊幾句,正好今日你過來,我去叫人準備一桌席面,你們師生好好敘敘舊。」
她提起無意間「師生」兩個字,卻沒注意到身邊的丈夫和謝延卿皆是面色一變。
短短几瞬,言閣老恢復了神色,對盧夫人道:「那就有勞夫人了,延卿啊,你隨我進裡面聊吧。」
謝延卿拱手稱是,隨著言閣老入了內堂。
二人落座後,言閣老看著下人遞來熱茶,問道:「聽聞你舊疾復發,怎麼不多多休息還出來走動?」
謝延卿說:「老毛病了,一時氣血不順沒什麼大事。我今日一早,在宮裡遇見了福掌印。」
謝延卿的語氣放的很低,在說起後半句話時,餘光留意著言閣老,不放過他每一分的表情變化。
言閣老神色如常,那雙常年低垂無悲無喜的眼眸里有疑惑,但卻沒有半分震驚與擔憂。
言閱握著茶盞的手一頓,道:「他說了什麼?」
短短几瞬,謝延卿心裡便有了答案。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其實他今日從未見過福掌印,不過是基於他對這兩件事前後經過的了解和推測,來試探言閣老。
若是科舉與錦衣衛被害之事是言閣老與福掌印之間的合作與籌謀,此事無論再怎樣辯解都是罪同謀逆,當夷三族的罪名。
而這樣大的罪名若是已經流傳出去,言閣老此時不該這般心如止水。
謝延卿緩聲說:「福掌印同我說倘若閣老您願意,他會替您擺脫眼前困境。」
言閱像是早有預料,感覺這話有些好笑,輕哼了一聲說:「他的辦法就是將原本扣在我身上的罪名,偷梁換柱嫁禍於別人身上,再藉此向我討個人情。君子持身自仰天地浩然正氣、行光明磊落之事,我言閱不屑與小人為伍。」
此言一出,謝延卿心中的疑慮得到了答案。他目光看向前方,許久後應道:「閣老說的是……」
言閣抬頭老看著月亮的方位,這漫長的一天終於要接近尾聲,卻不知明日,還會再有什麼樣的波瀾。
他突然感慨道:「為官數十載,大大小小的事什麼沒見過,如今我也老了不願意在插手黨爭了,唯一放心不下的興許就是家中的兩個小輩……」
「有件事在我心裡埋藏了許久,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問你。」言閱扭頭看向謝延卿,眼神中帶著疲憊與認真。
他張了張口,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打了個轉。
「當年你從應天府返京時,人人都說是我害了你的老師,這麼多年你就沒有過懷疑嗎?
你離開京城去往永州做知事時,盧家小子是經過我的授意前去監視限制你,我想以你的聰明才智不可能不清楚,所以這麼多年你就沒有因此記恨於我嗎?」
言閣老斑白的雙鬢在夜色幽光下閃動著,清削的臉頰如同抹上了一層寒霜。
謝延卿微微頷首,感覺到言閣老的目光在審視著他,他暗自嘆了口氣,逕自遙遙看向天際。
說沒有,那是騙人的。
當年他得知消息奮不顧身回到麓安書院時,見昔日充斥著朗朗讀書聲的院子變得一片狼藉。
他只恨自己不是武夫,沒能擁有一身武藝,拔刀殺光了將老師與同窗逼迫致死的仇人。
當然,這其中也包含言閣老。
可活了這兩輩子,帶著上一世的記憶再去看這朝堂之上,好像每個人都錯了,又仿佛都沒有錯。
歸根結底,是要怪罪於這世家林立,宦官當道的腐朽王朝。
「或許吧……」良久後謝延卿幽幽開口道,「閣老您家中的一雙兒女都十分優秀,妍妍明事理識大體,愛恨分明。景韻心懷大義,一心嚮往保家衛國,想來她們都是得閣老您的影響……能教育出這樣好的兒女的人,又怎麼會是世人口中的佞臣。」
他站起身,朝言閣老行了禮後抬頭說道:「延卿今日是抱著疑問前來,想從閣老您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他緩了緩又說:「如今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此番事故因何而起,又該如何解決延卿心裡已經有所打算,還請閣老您安心待在家中靜觀其變。」
說完他轉身離開,留下尚未理解他話中深意的言閣老在原地。
言府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暗處圍著的錦衣衛也隨之精神了幾分。
謝延卿穩步走出大門後,徑直走向右側拐角處停著的馬車旁。興許是裡面的人一直在注意著動靜,他剛一出門,馬車上就走下來一個明艷的姑娘。
謝延卿伸出手攙扶著她下來,言云衿站穩後急切的看向他,問道:「怎麼樣了,我父親怎麼說?」
「閣老說,他從不不屑於閹黨為伍。」
那姑娘歡快的聲音說道:「我就知道,我父親是絕對不會和那些人勾結在一起的!」
謝延卿看著她開心地模樣笑了笑,又有些猶豫的說:「太后那邊……」
言云衿頓在原地,她知道他想說什麼。
這段時間因著她父親停職的事,她姑母也沒少暗地裡拉攏官員,在朝堂之上給皇帝施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