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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言云衿坐起身,看向他不解的問:「什麼事?」
「前世,也是因為科舉舞弊,言閣老在朝中培植親信一事,導致君臣離心,可從未有謀害錦衣衛之事發生。十五那日,我去尋閣老時見到了司禮監的掌印福安。」
「司禮監的掌印?他來做什麼?」言云衿問。
司禮監的掌印福安如今在朝中處於一個十分尷尬的位置,他雖還時掌管著內廷,宮中女使內侍皆喚他一聲老祖宗,但如今他在皇帝跟前的地位不比從前。
福安是服侍隆德帝長大的人,隨著隆德帝登基他也成為了了內廷的頭目。隆德年間,朝堂上勢力交雜,既有以鍾閣老為首的清流一派,又有權傾朝野的外戚謝氏一族,以及各個林立的世家貴族。
為了防止內閣對皇權的制約,隆德帝不斷抬高司禮監的地位,到了晚年時,司禮監把控的權力已經逐漸凌駕於內閣之上。
閹黨亂政,朝堂一眾大臣已經積怨已久。
自新帝登基以後,大刀闊斧的對著司禮監進行改革,內部的人員也已經重洗了大半,還將親信祝英提拔到司禮監秉筆的位置,以此來限制福安。
謝延卿輕嘆了一口氣道:「他想與閣老結盟。」
「那絕不可能!」言云衿語氣抬高了幾分,「我父親此生最痛恨閹黨,必不會與他們結盟。」
謝延卿點點頭:「所以言閣老當日並沒有答應他。」
「你提起這個,是發現了什麼嗎?」言云衿問。
「我在想這件事發生的時機剛剛好,正值盧夫人壽宴,閣老又不在宮中,興許是有人藉此機會栽贓嫁禍,也未可知。」
言云衿將他的話翻來覆去的思考了幾遍,她想起當日她在門口聽見父親同那位叫永德的官員說話時,他曾提起錦衣衛的事是福掌印派他來告知。
而那日母親壽宴之時見到的陌生內侍,更是讓她有所懷疑,她久住慈寧宮卻從未見過這個人,當時她以為是內廷新調派過來的人,如今細想才發覺事情的嚴重性。
「我明白了,是因為我父親拒絕了那個老太監的示好,所以他做了這件事來蓄意報復!」
謝延卿說:「興許未必是蓄意報復,而是想逼得閣老不得不與他與他同舟共濟。」
言云衿聽了他的話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短短几瞬背後生出一身冷汗,她抓住謝延卿的衣袖有些慌亂地問道:「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謝延卿看著她緊張時習慣的小動作,翻手過去將她的手握緊掌心,安撫道:「他既然是設下了這個局想逼閣老同他結盟,自然是有辦法待事成之後化解這場意外,你不必太過憂心,福掌印當日與閣老議事時我也在場,明日我會以閣老的名義會一會這位福掌印。」
他的這一番話非但沒能安慰的了言云衿,卻讓她一直強撐著的心弦在此時崩開,淚水奪眶而出。
言云衿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喚道:「謝延卿......」
「我在。」
每一次的回應都那般及時,擲地有聲。
大滴大滴的淚水順著她的眼眶流淌而出,她撲進他的懷裡,
「我憑什麼值得你對我這樣好啊...從前是我負你,對你冷眼相待。而你的恩師鍾閣老和麓安書院的同窗去世我父親又難辭其咎,我怎麼值得你對我這樣好啊......」
謝延卿將她緊緊擁抱在懷裡,看向遠方像是陷入了回憶。
「那一年我從應天府返京,人人都說老師是被言閣老逼迫致死,他才是造成老師自盡的罪魁禍首。可後來我重返朝堂暗地裡將此事調查了許久,方才發現其實逼得老師走上這一步的遠遠不止麓安慘案這一件事,也不止言閣老一人......」
謝延卿閉緊雙眼,回憶著前世。
活了兩輩子,帶著兩世的記憶再去看這整個朝堂,謝延卿方才體會到一些從前被他忽視,亦或者是根本看不到的事。
比如恩師鍾勉之死並非意外,也不是一時激憤所致。
而是半生心血花費在朝堂之上,卻無半點作用的絕望。
建興年間,他奉命主理內閣。他出身寒門看透了世間百姓顛沛流離之苦,看見了數不清的寒門學子因為家世出身受到排擠,難以完成心中理想。
他傾盡一生撰得丈田令,企圖清丈土地、重洗世家、掐滅閹黨,還天下百姓一個海晏河清的盛世王朝。
然而這也成了他此生悲劇的開端,隆德十五年,他帶領手下學生開始推行丈田令,卻受到來自官宦、世家等多方阻礙。
甚至連他一手帶大的愛徒,京城家喻戶曉的神童,薛家小公子薛珩硯也難逃禍事,導致家破人亡,自身受辱,得知消息的鐘閣老更是為此一夜白頭。
那時的謝延卿剛剛被授予官職,入翰林院,當時的他親眼看著鍾閣老為著愛徒薛小公子的事東奔西跑,一連多日進諫都未果。
散朝後,鍾勉獨自一人提著官袍,在滿是積雪的台階上緩慢的向下挪動。身後的一眾學生官員知道閣老要強,不敢冒然上前攙扶,只好小步跟在後面守護著。
鍾勉火紅的官袍映在雪地里,像是遺落在宣紙上的一滴硃砂。兩年前的那個時候,他帶領得意門生和一眾改革派官員上朝議事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短短不過兩年,卻落得個物是人非的境地。
鍾勉下了台階,停下腳步。他慢慢地轉回頭,看著身後階上站著的一眾官員,看了看謝延卿,又看了看最右方的空位,半晌後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