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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她今日身著淡藍色的長裙,像是有些畏寒還裹著氅衣,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白玉簪樣式簡單素淨,和一路上那些個鶯鶯燕燕全然不同。

    不知道正在和樂陽談到什麼,兩姐妹正臉上都帶著笑意。但隨著他突然挑簾,在李昌燁凝視地目光下她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褪下來,這讓他十分不悅。

    李昌燁怕嚇到她,放緩了語氣對裡面的兩個人開口道:「行祭日禮的時候你們安靜待在營帳里不要亂跑,入口之物經下人檢查後在吃,不要給我惹麻煩。」

    謝禾寧呆呆地點了點頭,眼神一刻都未曾從他臉上離開過。

    李昌燁被她警惕地目光看得有些煩躁,隨即放下帘子轉身離開。

    樂陽看著皇帝哥哥奇怪的舉動,暗自嘆了口氣。

    她拉過謝禾寧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安撫道,「你看,陛下還是還是同以往一樣心裡很掛念禾寧姐姐的。」

    謝禾寧聽著「以往」兩個字心中五味雜陳,低下頭沒有說話。

    到達營帳時,隨行宮女正扶著兩位姑娘下馬車,突然聽到車隊後面傳來一陣議論聲,二人扭頭看過去,只見一個宮裝麗人正從一旁奢華的馬車上走下來。

    那人身穿藤黃色華衣,上面繡著精緻的瑞鶴,外披白色紗衣,像是將初春的暖陽披在了身上。肩頸線條優美端正,舉止大方得體,一看就是世家貴族精心養育出來的姑娘。

    「太后又把她得寶貝侄女帶來了。」樂陽公主淡淡地瞥一眼繼續說道,「不知道是太后對皇后的位置賊心不死,還是想藉此機會再為她另謀出路。」

    謝禾寧看了言云衿一眼,扭頭有些好奇的問,「言姑娘這麼好的家世何愁嫁不了好人家。」

    「好人家多的是,可太后娘娘需要的是對她有用的人。這不,我看這次就又是想借著世家公子女眷都出來踏春的機會,再相看一番。」

    當日與言云衿雖然只聊了隻言片語,但謝禾寧隱隱覺得她並非傳言說的那般不堪,而是一個難得的睿智識大體的姑娘。

    不過她不願再多為這些事多分心,輕柔的拉著樂陽公主的手說道,「我們回去吧。」

    她與樂陽公主的營帳兩旁兩旁里三層、外三層的站滿了禁衛軍,更是有手握繡春刀的錦衣衛時不時過來巡視。

    謝禾寧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而樂陽也拉著她不停說起這些年她離開後發生的大小事,所以一整天她們都沒有怎麼出營帳。

    馬車到達營帳後,各個世家的公子女眷都到山水處踏青,言云衿渾渾噩噩的提不起半分心情,又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如何面對謝延卿,下了車便往自己的帳子裡鑽。

    晌午時分,白竹從外面帶回來熱騰騰的馬奶酒,說是京郊開闊寒涼,皇帝賞賜下來給大家暖身子的。畢竟是酒不可多飲,每人也只是賞了小半壺。

    彼時,言云衿正坐在書案前捏著謝延卿的手稿翻來反覆的看,她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不踏實,一想起從前自己和父親對謝延卿做的那些事,便心懷愧疚做什麼都不能專心。

    白竹拿過杯子給她倒了一點酒,「姑娘,您稍稍喝一點暖暖身子吧。」

    言云衿魂不守舍,聞言虛虛伸手接過,未曾想手上力氣不穩,半杯酒全部灑在自己的衣裙之上。

    「哎呀!對不起姑娘,奴婢不小心。」

    白竹慌亂的那身邊的帕子給她擦拭衣裙,言云衿擺了擺手道:「沒事沒事,我換一件就好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她心裡免不了有些心疼。

    也不是捨不得這衣服,而是她知道前世謝延卿很喜歡她穿這件金絲祥雲紋的淡黃色衣裙,還曾對她說,「妍妍穿這個顏色總是比別人好看的。」

    雖說她還沒想好怎麼去面對謝延卿,可一聽說他此番也要隨駕前來京郊,人卻是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過來了。

    可惜了,這件衣裙還沒能發揮作用便要被她換下去。

    此次前來京郊她帶的衣服不多,白竹從包裹里拿出兩件嶄新的衣服,舉起來問道:「姑娘這件藕荷色的和水藍色的衣服您想穿哪件呀?」

    言云衿心煩意亂,隨手指了指右邊的水藍衣裙。

    晌午過後祭日禮已經接近尾聲,文武百官在禮部官員的主持下齊齊跪地祈福,年輕的皇帝穿著祭祀的禮服站在高台之上,俯視台下眾臣,臉上看不出喜怒。

    禮畢後按例晚間要在安營紮寨後設篝火,開宴席,雖是已經疲乏的很,李昌燁也不得不耐著性子應付完這套流程。

    他很少喝酒,可以說在做皇帝之前他曾滴酒不沾。

    酒對於他來說是一個會讓人迷失自我的東西,從前的隆德帝就是在酒後亂性,寵幸了他的母親,打翻了生母顧氏原本平靜的生活,自此將她後半生拉入絕望的深淵。

    李昌燁把玩著手裡的酒杯,現在的他已經學會如何掌控自己的意識,學會隱忍不讓自己有任何憤怒衝動的機會。

    上一次失態還是在他新婚之夜,三媒六聘十里紅妝迎娶來的女子並非自己心愛之人,洞房花燭夜李昌燁獨自一人在書房裡坐到了深夜。

    那晚他破天荒的拿來一壇酒,做了一桌子好菜,獨自一人面對著空曠的房間,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下去。

    次日醒來李昌燁揉了揉酸痛的脖頸從桌上起來,看著面前還裝滿酒的杯子自嘲的笑了笑,隨後轉身決絕的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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