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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那一年,他自請離京回家鄉永州做一名小小的知事。返鄉的日子並沒他想像的那般順遂,他任職知事的第七日,朝廷調動來一位姓盧的地方官員同他一起共事。
謝延卿曾同那個人有過幾面之緣,依稀記得他是言云衿的表兄,受言閣老蔭蔽才謀的官職。
直到後來,謝延卿經常會發現自己桌案上的書紙草稿有被翻閱的痕跡,每每寄出的信件都會被人攔在官路,立下的決定不斷被人推翻與干擾。
那時的他方才意識到,許多事情並非是逃避就會被有心之人遺忘和忽視,他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安插眼線四處提防。既如此,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將自己送到敵人眼前。
他生如螻蟻,如不破釜沉舟拿出拼死一搏的勇氣,經歷這一遭將變得毫無意義。
所以隆德十八年初,他返回京城主動投身於言閣老門下,成為言閣老的門生之一。
他跟在言閣老身邊隱忍了許多年,逐漸打消了言閣老對他的猜忌之心,唯一的意外便是他去往言府送文書時,隔著長廊看見遠處提著兔子燈歡快走來的言云衿。
上元佳節重月樓上遙遙望見的那一眼,使他記了許多年。未曾想到再次見面,她卻以這樣的身份出現。
謝延卿從不畏懼死亡,這世間的爾虞我詐比比皆是,從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人,唯一怕的就是沒能在有生之年為麓安慘案洗清冤屈。
受人奚落會覺得委屈嗎?
廷杖打在身上會痛嗎?
沒有人去關心,他自己也已經快要記不清了。
可如今這句話從言云衿的嘴裡說出來,即便謝延卿再怎麼繃緊神經,也不得不承認,他心裡有某根弦隱隱有了鬆動的趨勢。
如同夢境中那般燦爛的暖陽穿過層層烏雲照在了他身上,驅散了喧囂與吵鬧,使身陷泥潭的他嗅到了來自田野的芳香。
那明艷的姑娘就站在他面前,目光半分不錯地看向他,在等待著自己的回答。
謝延卿嘆了口氣,迎上她的目光緩慢的點了點頭說:「好,我答應你。」
話音剛落,他看見言云衿笑了。
明艷動人,一如上元佳節初見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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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傳言?傳言說了什麼?」言景韻飯扒了一半,皺著眉頭問眼前的人。
蔣邵往他碗裡加了塊魚肉,不緊不慢的說:「我也是從宮裡那邊聽說的,說是謝學士受廷杖之刑後都是由言姑娘親自照料的,想來他們二人應當好事將近了。」
言景韻思考了一會兒後,自顧自的夾了一大口菜邊吃邊說道:「那樣也好。」
蔣邵看著他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樣子,不禁輕笑了下問道:「你原來不是很討厭他麼,怎麼這會還覺得這門親事好了?還有,你這幾天幹嘛去了,餓成這樣?」
言景韻皺了皺眉,猶豫著說道:「我就是覺得鍾閣老的事和我姑母還有父親多少有些關係,謝延卿既然是鍾閣老一手帶出的學生,要是同意這門親事那他這個人也太功利了。但是這幾次我進宮看我姐姐時,我發現她總是拿著謝延卿的手稿和文章反覆的看,我說他幾句不好,我姐姐還要訓斥我,想來她很中意這個人。」
蔣邵小口嚼著菜,思索了一會兒又說:「雖說謝延卿相貌的確出眾,但言姑娘常在閨閣從前也應當是沒怎麼見過他的吧,而且言姑娘也不像是那種看重外表的人。」
「誰知道呢,我姐還教訓我說謝學士是真正有風骨心繫天下的人,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難不成就憑著那幾篇文章啊?」
蔣邵悶頭吃飯沒有回他的話。
過了一會兒言景韻又抬起頭問他,「過幾日京郊祭祀你去麼?」
蔣邵不明所以,「皇家祭祀,我去幹嘛。」
「說是皇家祭祀,每年不都是一大群世家公子姑娘跟著過去踏春,難得的相看的好機會!哎呀,去吧去吧,你不去我一個人多沒意思,跟在我姐姐和姑母身邊還要挨訓。我聽說啊,這次武安侯返京也要參加,大半個京城的女眷聽了消息都要趕著過去呢,這可是一飽眼福的好機會!」
蔣邵被他的話逗笑了,他拿筷子點了點言景韻的碗說:「好好吃飯,那些個姑娘再美,美得過你家姐姐?」
聽了他這話言景韻突然挑了挑眉頭戲謔的問:「怎麼,敬之兄你也我姐姐國色天香吧?你要是早說啊興許我還能給你們撮合撮合,不過現在是不可能了,我家姐姐的心裡啊只有她的謝大人了!」
蔣邵略帶嚴肅的看著他:「你不要亂說。」
言景韻一向小孩子心思,考慮的事情不多,不然蔣邵也不會同他交淺言深。
他像是終於吃飽了,放下手中的碗筷毫無形象的打了個嗝道:「不過說真的,武安侯戰功赫赫我倒是真的有幾分崇拜他,還挺想近距離見一見這位年紀輕輕的戰神。你知道的,敬之兄,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征戰沙場,保家衛國!」
說著,他舉起拳頭沖自己瘦小的身板處砸了幾下。
蔣邵笑了笑,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道:「放棄吧,你父親你姑母是不會放任你上戰場的!不過既然你這麼想去京郊,我跟著你一同過去也好。」
言景韻一蹦三尺高喊到:「太好了,有敬之兄你陪我,我就不用天天跟在我父親身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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