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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聞言曉蓉抬頭朝慈寧宮的方向看了一眼,皺眉道:「說是開減支出,我瞧著慈寧宮那邊的人各個養的珠圓玉潤,不像咱們整日做著這些個辛苦的體力活。」
她進宮的時間長,又尋了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孫卯做對食,平日裡說話行事也格外放肆了些。
「跟在太后娘娘身邊的大多都是言府出來的老人了,咱們怎麼能和她們比呢?」
「都是低人一等的宮女,怎地她們生來就比咱們高貴了?」說著曉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靠近小女使身邊小聲道:「這幾天啊我見慈寧宮那些尚好的補藥流水似的往外頭送,你猜是給誰用的?」
小女使不明所以,抬頭問道:「誰啊?」
「還能有誰,翰林院那個,長的挺俊俏的侍講學士,謝延卿!」
提起這個來,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接著說道:「還不是因為太后娘娘那個寶貝侄女,前段時間啊聽說太后賜婚給她和這位謝大人,你猜怎地?人家謝大人寧可冒著殺頭的罪過也要到御前和同皇帝拒婚。嘖嘖嘖,你說說這是第幾回了?什麼世家貴女,不過是個人人都要退避三舍的災星罷了……」
聞言,小女使連忙站起身來捂住她得嘴:「你不要命了,言家姑娘也是我們能隨意議論的,這要是被人聽了去,你有幾條命夠丟?」
「我說的都是實話,這宮裡頭哪個不是有目共睹的?先前太后娘娘為她定的第一門親事,還沒等下聘呢好好的人說病就病死了。還有那武安侯,明明捷報都到了京城,怎地議親的消息一出人就墜馬重傷難行了,如此可見啊,有的人雖有命托生在富貴人家,也未必消瘦的了這份福氣……」
遠處,幾個內侍跟在年輕的帝王身後正朝著御書房的方向走來。
李昌燁近來因著處理科舉延期一事而心煩意亂,前朝官員意見不合眾說紛紜,內廷太后又虎視眈眈,借著縮減開支一事調動人力,不斷往他身邊安插眼線。
清早出房門時,他見院中多了幾個眼生宮人內侍,一時間只覺得頭疼的老毛病好像又隱隱作痛起來,便早早的退了早朝,在祝英的跟隨下沿著宮道緩步走回御書房。
靠近御書房宮牆時,他敏銳地發覺跟在他身後的祝英腳下步子頓了頓,方才停下來隔著牆留心聽著裡面的動靜。
離得遠,李昌燁只依稀聽見「克夫」,「家世」等字眼,但見到祝英表情變化,也大概猜得一二。
年輕的皇帝眉間陰鬱加重,他抬腳邁進院中,門後的兩個宮女見他進來慌忙起身跪地行禮。
皇帝目不斜視,面色肅然。短短几瞬兩個宮女後背生了一片冷汗,撐著地面的手掌不自覺的發著顫。
良久,她們聽見他開口對身後的祝廠臣說道:「搬弄口舌是非之人,如何處置?」
「回陛下,應杖責二十,罰宮道提鈴十日。」
李昌燁眼神淡淡地從她們二人身上掃過,隨即抬腿邁入殿中。
曉蓉跌坐在地上,三魂嚇走了七魄,見祝英揮了揮手,身後的兩名內侍上前將她拖起。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踉蹌著爬行上前揪住祝英的衣角,
「廠臣!廠臣您不認得奴婢了嗎?奴婢是孫卯的內人,求求您!求您看在與孫卯同僚的情面上救救奴婢!」
祝英看著跪在自己面前不停磕頭的女人,暗自嘆了口氣,他輕合眸搖了搖頭吩咐道:「帶下去吧。」
「廠臣!求您開恩,廠臣救救奴婢……」
兩名內侍手腳麻利的將人捂住嘴拖出院外,女人痛苦的嗚咽聲逐漸消失在耳中。
祝英進殿時,李昌燁正坐在桌案前批奏摺。
沏茶時他聽見皇帝低沉的聲音問道:「謝延卿的身世,你查的如何?」
祝英將茶水端至皇帝面前,道:「臣去戶部查過卷宗,也詢問過左侍郎大人,正如謝姑娘所說的那般,出自陳郡謝氏旁支。」
「以前怎麼沒聽人提起過?」李昌燁問。
「陳郡謝氏百年世家,旁支嫡系眾多,興許是那一位同家族鬧了矛盾,分出去後才有了他這一代,謝姑娘事先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這麼說,他並非是太后安插入朝的人。」
李昌燁擱了手中的紅筆,在眼神在奏摺中那處翰林院侍講學士名單中謝延卿的位置停留了許久。
太后沒理由選一個寒門出身,無依無靠的翰林官員,這對於她們言氏一族毫無助力。
所以當她欲賜婚的消息傳來時,李昌燁下意識的認為這又是她為自己籌謀的新棋局,想要在內閣之中安插肯聽她號令之人,從而監視限制他一舉一動。
可若是謝延卿出自陳郡謝氏一族,那他拒婚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言家同謝家為爭奪四大世家之首的位置,針鋒相對了多年。
祝英想了想:「興許……是言姑娘自己的意思。」
李昌燁抬眼看向他,像是等待著他的後文。
「臣近日聽說,言姑娘時常去內書堂看謝大人講學,還在翰林院門前出手相助,這事兒已經傳遍了翰林院……所以臣猜想興許是言姑娘自己向太后娘娘求的情。」
祝英上前幾步,替李昌燁收拾好批閱好的奏摺,又說道:「不管是因為什麼,他公然拒婚駁了太后娘娘的面子,壞了言姑娘的名聲,皇上施以懲戒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