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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上一世,也是在這一年的初春,言閣老曾試探著問他一些生辰年歲的問題,過了沒多久他便接到了太后娘娘的賜婚懿旨。

    福廠公見他半晌沒說話,連忙安撫道:「哎呦大人吶,您莫怕,咱家還能誆你不成,真是天大的喜事。太后娘娘選中了您做侄女婿,不日後您和言家姑娘賜婚的消息就會傳遍京城大街小巷了!言家姑娘大人瞧見過吧,那生的叫一個花容月貌呦!」

    謝延卿緩緩垂下手,周圍嘈雜的一切與記憶相重合,在腦海中變得模糊不清。

    他閉上眼,不願再回憶。

    外頭的紛爭並沒有打擾到文華殿晚課的正常運行,謝延卿送走司禮監眾人後,進入文華殿正殿之內。

    屋內的燭光早早亮起,幾位年紀小的王爺公主尚在此處學習。

    謝延卿緩步走向自己平日講學時的位置,正要掀袍坐下時見桌案上散落風書籍擺放位置與他離開時似乎不太一樣。

    他手下的動作一頓,餘光瞟見殿內的幾個年幼的公主正憋著笑偷偷往他在的方向看。

    短短几瞬,謝延卿便明白了其中的奧秘。

    他向前走了半步,見座椅之上被人用暗紅色的液體寫滿了字,因著座椅的材質原因,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上面的筆跡。

    可若是不慎粘在官服上,在宮裡來回走動時不免被人取笑。

    謝延卿嘆了口氣,抬手掀起桌案最上方的書冊,淡黃色的紙張上除了一行行俊秀的行楷外,還被人用紅筆畫滿了鬼畫符,正中間寫著「小人」、「勢利眼」、「忘恩負義」幾個大字。

    這樣的惡作劇對他而言也已經是屢見不鮮,從前曾經常發生過。當朝皇帝尚且年輕,並無子嗣,彼時在文華殿學習的人無一例外都是皇帝年幼的手足之親,天潢貴胄,得罪不得,

    以往有頑皮的公主捉弄他時,無一例外都是小王爺李昌煥出面訓斥,幫他解決麻煩。

    然而這一次,李昌煥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默著書,眼神半分都未曾向謝延卿這邊看過。

    謝延卿收拾好桌面上的一片狼藉,用清水擦拭了幾遍待干透後自顧自的坐下來批改文章。

    見他一言不吭,挑事的幾個孩子也沒了發作的藉口,只能一臉懊惱低下頭安靜的坐在那溫書。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李昌煥站起身,將寫滿課業的文章呈上到謝延卿面前。

    「先生,今日的考題我已經作答完畢,還請先生過目。」

    謝延卿雙手接過,正欲開口時又聽李昌煥打斷道,

    「若是沒有其他事,我便先行回去了。」

    「也好,王爺課業做的工整完善,明日我會將批改好的放在您桌案上,王爺請便吧。」

    李昌煥拱手作揖後,抬起頭看著他,面若寒霜,遲遲沒有離開。

    「王爺可還有什麼話要對臣說?」謝延卿問。

    李昌煥目光半分不錯的定在他臉上,神色肅然一字一句道:「本王恭喜先生得償所願,入贅高門今後平步青雲。」

    說完,李昌煥轉身快步出了正殿門。

    屋內的一眾人面面相覷,氣氛像是被凍結了一般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年紀最小的穗禾小公主今年只有十歲,雖然聽不太懂自己兄長一番話是何意思,李昌煥走後先生雖依舊坐在那看書,筆上的墨汁滴落在書卷之上,他卻如同未發覺一般。

    *

    昨日下了一夜的雨, 言太后睡眠淺,慈寧宮的宮人怕打擾太后休息,到了早膳時才開始打掃庭院裡的積水。

    門外有內侍匆匆趕來, 靠在雲姑姑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雲姑姑臉色微沉隨即跟著傳菜的宮人進了內殿。

    她前腳剛入門, 見太后的嫡親侄女言云衿正站在屏風外等候, 見她過來言云衿笑吟吟地開口,「太后娘娘尚在洗漱, 姑姑您稍等。」

    雲姑姑點點頭,領著其餘的宮人隱在角落等待。

    自打言姑娘被太后入宮養傷後, 每日侍奉太后的活多半交到她手裡, 雲姑姑偶爾閒下來也有了時間忙一忙自己的事,樂得自在。

    雲姑姑悄悄抬頭打量了一番面前生的花容月貌的言云衿,心裡不禁感慨言氏當真是出美人,言云衿比起年輕時的太后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見她面色紅潤行動自如, 想是之前受的傷已經有了好轉。

    說起來還真是讓人唏噓,這言姑娘家世容貌樣樣出挑, 偏偏姻緣之路極為坎坷。

    不過所幸言家在京城地位極高,他們家的姑娘大可放眼京城慢慢挑。

    如今太后看中了翰林院的學士,文官出身前途無量,聽說言姑娘也是中意的,這門婚事多半是十拿九穩了。

    屏風被人拉開,兩側的侍女托著軟墊在一旁等候著,言云衿將太后扶到了桌前,細心地墊好軟墊,從一旁侍女手中接過熱面巾放在太后手中。

    雲姑姑小步上前,為太后一一布菜。她替太后盛了一碗湯,猶豫了良久後說道,「娘娘...聽聞昨夜皇帝宿在未央宮......」

    言太后聽後將湯匙扔入碗中,發出清脆的聲響。周圍的侍女連忙跪了一地,不敢抬頭,屋內噤若寒蟬。

    言云衿撤下裝著太后摔碎的湯匙的碗,貼心的為她換了一副新碗筷。

    太后淨了手淡淡的開口:「從前他那麼多世家貴族想將女兒送到他身邊,他都拒絕,待之前的謝朝雲也是那般冷情。哀家本以為皇帝是個有出息的,沒想到原來不過是遇見的人不對,他和他老子一樣,都是個痴情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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