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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即便夜裡背著光看不清楚他的樣貌,言云衿也能一眼認出謝延卿。上一世縱然萬般誣陷被關在詔獄受盡折磨,他挺直如松的背脊卻也一刻不曾彎過。

    言云衿的心口泛起陣陣酸澀,眼中的水汽漫漫湧上來,模糊了她望向謝延卿的視線。她逐漸看不清他的身影,心裡此時只有一個念頭,想上前拉住他。訴說這幾年來的相思之苦。

    「兒臣不知母后駕到,失禮之處還望母后責罰。」李昌煥恭敬的話語打斷了她得思路。

    自他出來,言太后面上一片慈愛之色,她上前一步輕柔的將李昌煥扶起來笑著說:「晚宴哀家沒見著你,聽身邊的人說你在這邊溫習課業,哀家想著這個時辰想必會乏累,便叫小廚房做了你愛吃的糕點,順便來看看。」

    李昌煥站起身,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兒臣多謝母后關懷,沒能陪母后共進晚宴,是兒臣的過錯,兒臣給母后賠不是了。」

    「別這麼說,你能如此勤勉,也不枉哀家平日對你的教導,哀家這心裡是為你感到歡喜的。」言太后抬眸望向身邊眾人,繼續說道:「今日上元夜,你們在此陪伴王爺亦是辛苦,明日一早便都去慈寧宮領賞賜,也算是哀家看在你們盡心服侍王爺賜予的獎賞了。」

    院中跪著的內侍聞言將頭低了又低叩首齊聲道:「奴婢謝過太后娘娘賞賜!」

    言太后視線挪到李昌煥身後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年輕人身上,開口問道:「這位是...」

    那人見太后問起,上前一步行禮道:「臣,翰林院謝延卿參見太后娘娘。」

    「是謝學士啊,」言太后看向他幽幽開口:「常聽起閣老提起你,倒是第一次見過,果然如哀家預想的一般才貌過人。」

    謝延卿低了低頭道:「太后娘娘謬讚了,臣一介寒門學子能有今日全仰仗於言閣老的提攜之恩。」

    聞言,李昌煥的眉頭微皺。

    謝延卿能有今日助力最多的人是誰?

    最該感激的又應該是誰?

    想必在場的所有對麓安慘案有了解的人都心知肚明。

    他出身寒門,一無家世背景,二無人際關係,能在如此順利的留在世家林立的京城入職翰林院,說到底還是沾了前任內閣首輔鍾勉鍾閣老的光。

    若不是鍾閣老從每次科考的寒門進士中選擇了他,帶他進麓安書院深造,他必不會有今日成就。

    宮裡那些個流言蜚語李昌煥並非沒有聽見過,只是這段時間在文華殿授課時朝夕相處中他自認為謝延卿應當是個德才兼備的君子,而非世人口中,貪圖榮華富貴協會名逐利的小人。

    他本不是在意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之人,可眼前的情景又不免讓他再次對謝延卿產生懷疑,麓安書院三十一名同窗慘死,授業恩師撞柱身亡,難道這些事和榮華富貴和前程相比當真不值得一提嗎?

    他有許多問題想問出口,最終忍了下來攥緊了拳頭。

    言云衿敏銳地察覺到李昌煥神情的變化,心裡不免暗生焦急。

    小王爺自他生母惠太妃去世後他便一直由太后照顧,言云衿經常被太后接到宮裡小住,因此對他脾氣秉性她還是清楚些的。

    李昌煥嫉惡如仇,生平最討厭趨炎附勢的背信棄義的小人。上一世還曾因為宮裡的人一些流言蜚語同謝延卿打鬧過一番,自那以後兩個人的師生情算是徹底盡了。

    直到後來謝延卿去世一年,刑部侍郎傅沉舟調查清當年的真相,整理好他的遺物公布出來為他洗清冤屈,咸寧帝也為他正名,親提「廉正」二字後,李昌煥同她一樣,這才明白這些年謝延卿心裡埋藏著的不得已的苦衷。

    言云衿還記得那是一個雪天,她清晨起來推開羨雲苑大門看見雙目通紅,衣裳凍的結冰的小王爺李昌煥。

    他像是已經站了一宿四目相對了半晌,李昌煥聲音沙啞的開口道:「能讓我為他上柱香嗎?」

    言云衿從恍惚中回過神,捏著手帕的手指不斷用力。

    太苦了,

    時至今日她仍覺得謝延卿的這一生太過痛苦些了。

    幼年喪父,少年漂泊,好不容易功成名就之時母親因病去世,授業恩師死諫於朝廷,昔日同窗死於非命,一夜之間他僥倖活著反而成了一種不可饒恕的罪。

    他為還麓安慘案失去性命的學子一個公道,為還天下寒門學士一個公道於暗夜中孤身前行。

    被世人唾罵,詆毀,被最珍視的人所不理解,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堅持,隱忍了這麼多年。

    二十三載年華匆匆而過,人間八苦嘗遍,甜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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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冷淡

    溫熱的指尖划過掌心,白竹將自己的帕子遞到她面前,言云衿這才發覺面頰上的濕意。

    白竹靠在她身邊小聲關心道:「姑娘,你怎麼了?」

    言云衿悄悄將眼角的淚花試去,「無礙,有雪落進眼睛裡了。」

    周圍的人各懷心思,她隱在太后身後,不知是不是錯覺,恍惚間好像瞥見謝延卿似乎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待她抬起頭時,那目光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根本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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