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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45:01 作者: 顧沉之
白竹尋見她時,見自家姑娘正失魂落魄地跌坐在街道上,昔日繁華熱鬧的京城長街陷入一片寧靜的氣氛當中。言云衿素淨地衣衫浮在雪地上像極了紙張上的丹青殘卷。
白竹擦掉臉上地淚水,連忙上前將她從雪地上扶起。
言云衿目光渙散,淚水大滴大滴地滑落,哽咽道:「白竹,在這世上最後一個關心我的人也不在了......」
白竹尚未來得及回答,就見面前的人已經斜滑下去,驚聲喊道:「姑娘!」
……
屋內燃著安神助眠的香料,言云衿不知自己已經昏睡了多久,亦不知白竹是廢了多大的力氣才將她帶回羨雲苑。
她唇角邊泛著白,一連幾日哭了睡睡了哭已經耗盡了她的心神,她再次睜眼時見屋內光線昏暗,白竹正坐在一旁的桌案上支著手臂打瞌睡。
言云衿坐起身,從枕頭下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木盒子,將裡頭尚未鍛造的幾顆生金拿了出來,借著燭光捧在手心裡看了許久,隨即將那一顆顆生金吞入口中。
良久後,她走下床儘量使自己的腳步聲放低,不去打擾到白竹。
她穿著單薄的裡衣,赤著腳來到祠堂前。祠堂中間擺放地牌位上寫著一個男人的姓名,那是她的夫君謝延卿。咸寧四年因謀逆之罪被關入詔獄,死於廷杖之刑時,年僅二十三歲。
言云衿伸手將牌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用袖子擦拭了幾下,她倚坐在牆角處,將牌位捧在懷裡透過半開的窗牖安靜地聽著外頭地落雪聲。
她突然想起自己初次遇見謝延卿時,也是在一個雪天。
隆德十八年上元佳節,她從外頭帶回來好多樣式精美好看地煙花,聽聞府中的人說自己的父親,當朝首輔言閣老回來了,便忙叫人帶著新買回來的煙花過去父親院中,想纏著他叫他陪自己一起放煙花。
她提著兔子燈歡快的朝著父親書房方向跑時,遠遠地看見書房地們被從裡面打開了,她正要上前,發覺父親身後站著一個青年,他正在囑咐著那人什麼。
青年身穿一身素色地衣衫,布料略有些粗糙,上面地圖案亦是不夠精美,同這繁華的言府有些格格不入。
他手中握著書卷,從單薄的衣袖中露出來的手指白淨且修長。
月光透過屋檐映照在他身上,顯得他整個人脊背挺直,氣質溫潤如玉,周身帶著書卷香。
跟在言閣老身旁的小廝發現了她,連忙招呼過來。
正在交談的二人這才發現了她的存在,青年轉過身望向她,清瘦俊朗目光溫柔,一雙眼睛清澈見底,仿佛在他眼中可以清楚的看見月亮與億萬星辰。
或許很多人在孩童時都會有那樣一雙清澈的眼睛,可隨著時間的流逝與成長,逐漸變得不在清明,飽涵風霜。
這還是頭一次她在一個成年男子的身上看到這樣一雙這樣的眼睛,一時間不免有些好奇,可到底是陌生外男,她只敢匆匆的望了一眼。
那人的目光還停留在她身上,言云衿站好,規矩的衝著前方行了個女禮後自覺避開。
直到人離開後她方才得知那個人便是麓安慘案中,那個唯一倖免於難的學生謝延卿。
言云衿在聽聞這人的名字後一改方才心裡對他的幾分欣賞,略帶鄙夷的同身邊人埋怨幾句父親為何什麼人都往家中帶。
並非她驕縱不尊重人,實在是這位謝學士在京中的名聲不盡人意。
隆德十七年,謝延卿十八歲,考中乙丑科進士,為一甲第二名。後經當時的內閣首輔兼太傅鍾勉親自授予翰林院修編一職。
他才華橫溢且容貌出眾,雖出身寒門但卻能憑藉自身入翰林,在世家林立的大周占有一席之地。
按理說這樣的人無論是走到哪都會受到別人的敬重和仰慕,可事實上朝野上下看不起謝延卿的人也不在少數。
朝廷官員厭惡他的原因其實同言云衿一樣,覺得他是個忘恩負義,趨炎附勢的小人。
這樣想他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隆德十七年冬,震驚朝野麓安慘案。
當時的內閣首輔兼太傅鍾勉鍾閣老,一手籌辦了麓安書院,此書院有著「庇護天下寒士」之意,從每年科舉中選拔出真正有才華的寒門學子,為他們繼續深造提供衣食住行各方面的支持與保障。
麓安書院自建立起共計接受出身寒門的進士三十二名,各個都是朝廷肱骨之才。
只可惜隆德十七年這群人因有人別有用心的一道考題,發表過於偏激的言論,從而惹惱了朝廷引來殺身之禍。
當時的宦官與朝臣勾結,藉此誣陷鍾閣老以權謀私,培養親信,帶出的學生誹謗朝廷意圖謀反。
皇帝震怒,麓安書院參與此次事件的全部學生抓入詔獄。而鍾閣老為自證清白,還學生公道以死明志,當著眾朝臣的面撞柱而死。
可即使這樣那群學子還是受人謀害,慘死詔獄。
而彼時的謝延卿正奉旨去往應天府做編修,恰好躲開了這場禍事。
謝延卿作為麓安書院的學生,鍾閣老一手帶出的翰林學士,在回宮得知此時後不僅沒有任何反應,還迅速攀了高枝,唯那些宦官馬首是瞻。
言云衿雖出身世家,但平生最厭惡那些個攀附閹黨趨炎附勢的小人,所以在得知自己的姑母,當朝太后將自己許配給謝延卿時她極為不滿。又礙於父母之命,不得不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