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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20:41:01 作者: 兔之
面前的女人穿著一件裁剪得體的白大褂,胸口的地方插著一支水晶狀的素淨原子筆,她將長發束成低低的馬尾,垂在腦後,五官秀氣,可能是因為常年在室內工作,整個人的膚色顯得比常人更加白皙。
胸口處的照片下面,是這位心理諮詢師的名字【盧霜】。
張雅只知道這家諮詢中心是近期最火爆的一家諮詢室,和網紅打卡點不同,只要來過盧霜這裡的人,都說自己能收穫很多東西。
這也才是張雅花費那麼大氣力排隊的根源。
張雅聲音低了下去,囁嚅道:「可是他以前對我真的很好,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橫插一腳,我們真的會很幸福的。」
張雅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什麼,盧霜的思維從中抽離出來。
她在胸中嘆了口氣,其實張雅這樣的女孩子是最不值當的,他們經常會在一些已經過去的人和事身上找影子。他們會懷念以前人的好,總是想著如果他當時,如果我當時。
她們總是忘記了,時間每時每刻都在向前走,自己在變,身邊的人也在變,改變圍繞在每個人身邊,不變才是不正常的。
等盧霜把張雅送出門的時候,天色將將要擦黑,天邊的晚霞映著最後一點霞光,被襯得火紅。
她取下眼鏡,站在門口,心理諮詢師這份工作哪裡都好,只是每天都要接收不同人的不同情緒,他們付完錢倒完情緒的垃圾就離開了,自己卻還需要花一些時間來把這些情愫消化。
不知道是不是盧霜的錯覺,從張雅離開後,心口就一直堵著一塊,不上不下,很是膈應人。
她搖了搖頭,自嘲地想,果然還是修煉不到位。
盧霜和前台的姑娘打了個招呼,示意她沒事就可以下班了,她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里,坐迴轉椅上,將張雅的病例填寫完成後,在病歷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
她摁開了桌台上的香薰機,細膩的水霧伴著淡淡的茉莉清茶香氣噴灑而出。
她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盧霜額頭前的劉海長長了些,她睫毛很長,微微翕闔著的睫毛搭在眼眶下面。白大褂上面的那張照片要更年輕一些,眼中也多了一絲活力。
今天幫張雅疏導情緒花了她太多心思,左右現下沒人,又是十分安全的環境,她放任自己隨著意識流入了淺眠中。
說來奇怪,有些記憶從來不會去想,卻又會在不自覺的時候,從意識的淺表浮現出來,不知意欲何為。
盧霜夢見了自己之前在附中讀書的一個片段。
她成績很好,但是只有自己知道,那樣的成績並不是什麼所謂的「學神」,她拿到手裡的每一分分數都伴隨著夜以繼日的挑燈夜戰。
盧霜自詡不是一個天資聰慧的人,在附中這樣一個競爭壓力巨大的地方,她付出的是常人難以想像的多。
夢境隨著時間的轉移,總會帶上主人的主觀意志和想法,與事實偏頗。
盧霜夢見自己已經做到了努力的極致,卻還是沒能衛冕住自己的第一名。那天成績公布,她坐在教室里,心思全然落在面前的習題上。
她很清楚,學習這件事情不可能有永遠的第一,有成績波動,在附中才是正常的。
那天「天梯」面前人頭攢動,周圍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腦海里猛地閃過一道身影,盧霜皺了下眉,強迫自己從夢境裡抽離。
耳邊聲音不斷,她看了下時間,早就該下班的前台小姐姐不知道為什麼和人起了衝突。雙方都嘗試壓住聲音,音波卻依舊我行我素,順著走廊,傳到她的耳朵里。
盧霜從桌上拿起眼鏡,她關了加濕器,拿起辦公室里直通諮詢台的座機電話。
電話那頭的前台有些著急,聲音里不自覺染上哭腔:「盧醫生,這個人沒有預約,他說什麼都要進來找你。」
盧霜非常不喜歡在私人時間接待病人,特別是沒有預約就想來硬闖諮詢室的病人,這往往代表著他們的人格裡帶著偏執和輕微的以自我為中心傾向。
不管哪一類,都是盧霜很頭疼的類型。
不聽勸,自主意識過強,這樣的患者,在心理干預中會存在很大的風險,而且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這類患者諮詢後的效果也並不如人意。
她正欲開口,電話那頭不知怎麼換了人,黑膠磁帶里的嗓音裹挾著痞氣,聽上去壞極了:「盧醫生,老相識一場,不出來見個面你覺得合適嗎?」
像是知道盧霜想要說什麼一樣,男人搶在她之前,補充道:「我知道你在裡面,要麼我自己進來,要麼……」
他無聲勾起唇角,手指在眉骨上輕輕壓了一下。
盧霜嘆了口氣,不再為難前台的諮詢,只說道:「讓他進來吧,2201診室。」
盧霜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她在心裡建樹了一百種再次見面的場景,如果給她一些時間,她甚至能整理好自己所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微表情。
可惜天公不作美。
十分鐘後,盧霜面無表情地打開了2201診室的門。
男人坐在裡面,聽見聲響,只淡淡瞭了下眼皮,看見來人是盧霜,身上聚起的緊繃又散了去。
鼻樑上的黑框平光鏡給他從上至下包裹了一層人皮,只有盧霜知道,那雙會騙人的珀色眼睛下面,是怎樣一顆殘忍又惡毒的心。
他和幾年前大抵沒怎麼變,只是眉骨上,多了一道細小的疤,從中間一刀斬下,橫在中央,原本就痞氣的臉龐上,現在更邪的像個地痞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