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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38:14 作者: 月挽千星
    在謝折玉剛踏出大殿時,白髮蒼蒼的老者目光變得蒼遠,他握緊了手中椅臂,神色逐漸變得深遠。

    「道尊留諭,必須如此!」

    十二玉椅間,金色覆面,人影模糊。

    「你又怎知定會成功?」

    有人譏諷反駁。

    「逝川雖說神器,卻也不過一介死物罷了。」

    「將神山命途交付於一介小兒,簡直玩笑!」

    有人附和。

    「諸神隕落,正如道尊所言,我們沒有別的路了。」

    十二座首金杖閃電一般探出,點在虛空間,頓歸平靜。

    「創造出一個唯我們所用的新神,是唯一的方法。」

    「重光已然掌握了琉璃體的蹤跡。」

    ……

    -

    男人一襲白衣,就靜靜地坐在空寂殿內,對著廊前點梅燈籠,微微蹙起的眉眼。

    忽地,他睜開眼,一滴血順著嘴角滲出。

    魔息越發洶湧,不知還能抑制多久。

    他垂下了眼,眸間猩紅一片。

    不過在那之前,這所謂的上界,古板陳舊,偏又自視甚高。

    控制卿卿一生的那顆眼珠,所謂的天道,想來與他們脫不掉干係。

    他總得將那些幕後操縱之人,一個一個地,親手送去無間煉獄,才好去見她。

    去見她……

    時間最是殘酷無情。

    原來如此便已是百年。

    時間轉瞬即逝,幾乎在玄天仙山的日子仿佛都隨著這瀛洲風雪,盡數埋在心湖,屢漸黯淡了。

    然而他卻從未有一刻忘記。

    只要一闔上雙眼,夢裡便一切都是她。

    和她的回憶就像是風霜刀劍,攪得五臟六腑生生的疼。

    這所謂的上界,所謂的神山,不過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

    旁門左道。

    他握緊了手中落星。

    也有心思不軌之人,不知用了什麼法術,幻作了卿卿模樣,準確來說,是師尊的模樣。

    那個他每每想起,就幾近要瘋魔的人。

    不過一群螻蟻,也敢妄窺明月。

    他的手輕而易舉地掰斷了來人的脖頸,這些人享樂萬年,早已不知殺伐為何物。

    男人眼中閃著冷漠的光。

    良久,他垂眸望著蒼白的指尖,這適才殺過人的手。

    她的宿命是你。

    他死寂的眸光落在那盞灰撲撲的魂燈上,目光冰冷,發白的指尖覆上古舊燈盞,像是握著救命稻草一般。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倘若不是。

    那為何,百年聚魂,一無所蹤。

    她帶來人間最繾綣的春色,又賜予他無盡的痛苦。

    起初,他不過是有些想念她,尋來聚魂燈,以為此生還能相見。

    後來,百年孤寂,聚魂空夢。

    他近乎於發了瘋地想她,卻猛地意識到。

    不知道什麼時候,占據他大部分心神的,早已不是揚州三年,反而是歸一宗的點點滴滴,如潮水般將他吞沒,不能呼吸。

    然而當時的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如今再去想,那些僅有的彌足珍貴的回憶仿佛躲在影子裡,遍尋不得。

    他只能抱著殘存的幾處當作活下去的念想,努力地,竭盡地,無時無刻地惦念著。

    每一次夢裡,都像一把刀,一遍又一遍地反覆將他凌遲。

    他偶爾清醒過來,對著孤零零的魂燈,卻發現沒有她的世界,比夢裡還冷。

    霏雨芳盡花樹下的少女,是他生世都渴望不可及的月色。

    他的師尊,成了再也無法摒棄的心魔,日夜折磨,他卻甘之若飴。

    卻又不敢去回想,在玄天仙山的最後數月里,他曾親手做了些什麼。

    唯有將其封存在記憶長河最深處,再不敢想起。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鼓起勇氣,再度看她一眼。

    自此,再無人嬌聲喊他:「折玉----」

    卻是只有一個萬眾矚目,一劍九州的仙君了。

    他早已入魔,雖明知入障,卻半分不想掙脫。

    在瀛洲風雪間,他也曾見過她。

    彼時,也是這般雪夜。

    她陡然出現在了空寂無人的殿前,吱呀搖晃的點梅燈籠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光影明滅,她懶洋洋地瞟過一眼,漫不經心道:「折玉。」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了眉眼,呼吸陡然停滯,近乎於貪婪地看著她。

    她好似恍然未覺,倚坐在那桃花玉骨扇面上,乘著呼嘯風雪而來。

    然後坐在了他時常坐的那張椅子上,單手支了下巴,眉眼鬆散。

    風雪愈大,呼嘯漸響。

    他卻僵硬地杵在原地,半分也不敢動彈,生怕他一動,這恍若做夢的景象便消散了。

    竹製風燈晃漾的燈火映在她青絲如瀑的發間,髮髻下垂下的淺粉色絲絛一晃一晃,她歪頭嬌笑:「好想吃折玉做的琉璃糕呀。」

    一瞬間,沉寂如雪的男人幾乎要落下淚來。

    那一盒盒的甜糕。

    原來,她早就知曉。

    他攥緊的手,半晌,再度鬆開。

    「我去做。」

    他眉眼帶笑,不似往常冷寂。

    他想。

    即便是障,不管她提出的什麼,他也總是要滿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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