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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38:14 作者: 月挽千星
    她頓了頓。

    「當真要如此?」

    琉華偏頭望向遠處,掃過累累屍骨,第一次目光毫無波動,她笑道:

    「我已魔化,這是唯一解脫之法。」

    霧靄沉沉,詭色繁重。

    少女微微揚手,指尖躍出一簇火苗。

    終年黯沉的深淵,突兀地,起了火,烈焰灼灼。

    三途紅蓮火,可燃盡三界所有。

    白衣道君立於深淵之上,遙遙望著灰色迷霧之中的一團紅光。

    業火焦灼,女子神魂在其間經受著炎炎灼燒,嘴角卻含著一抹柔柔笑意,終而消散。

    這便是你的解脫嗎?

    不知為何,竟想起赴深淵途中,琉華揚起蒼白的臉,淡淡笑道,「如墜黃泉,怎能以殘魂相見。」

    可是,琉華,你知曉的吧。

    深淵墮魔,既無來世,也無歸途。

    灰穹之上冷日薄光,少女驀地用手擋住眼睛,眼尾劃落一絲瑩色,她猛地抬頭,臉上浮現出一抹茫然。

    想必是日光太過晃眼。

    -

    「出來了!出來了!」

    方才還寂靜的人群忽地盪起聲浪,各宗弟子們皆翹首望向古剎方向。

    玄衣少年兀地出現在小院之外,神色冷峻,氣勢逼人。

    「竟然是金丹大圓滿?!」

    六合洞主丹丘子難掩驚訝,第一個出聲道。

    赤煙不錯過任何一個嘲諷丹丘子的機會,反唇相譏:「闖過百層塔林之人,即便他原地結嬰也實屬正常。」

    被懟得沒脾氣的道士訕訕摸摸鼻尖,嘟囔補救一句:「百層乃悟道,他既已破,元嬰心魔劫想必也是輕而易舉了。」

    紅衣女子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反倒是一旁的望舒突然道:

    「蘅玉道君與琉華仙君不見蹤影,想來應是……」

    其言下未盡之意,在場諸人皆明了。

    少女甫成金丹強闖深淵奪回琉華三分魔魂,如今自然也要了結這一切。

    緣起緣滅,皆為因果。

    -

    此間事了。

    玄天仙山十萬山脈,連綿不絕,歸一宗返程的浮空舟自碧峰之上搖盪而過,春風和煦,帶著氤氳香氣,吹面不寒。

    年輕弟子們扎堆聚在船首,遙遙遠望無邊春景,林雅也倚於一旁,因著此次仙門大比未有差池,嘴角也噙著一抹淡笑。

    舟首一角,玄衣少年側身倚在其上,他指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劍鞘之上,星光襯得其更加冷白如玉。

    日光傾下,將他的影子拉得頎長,斑駁暗影下,看不清神色。

    「想必心魔劫應是輕而易舉了。」

    想起高台之上老道言語,少年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嘲意,他伸手擋在眼前,臉上沒什麼情緒。

    忽而見遠方一道青色流光自天邊趕來,精準落在他們面前。

    眼前少女一襲道袍,眉眼清冷,先行林雅拱手施過一禮。

    竟是虛元洞大弟子,陸浮秋。

    「不知她來此作甚。」

    有人交頭接耳。

    卻見她端正了神色,肅然開口道:「素聞折玉師兄天縱奇才,晚輩此次前來,以虛元洞之名,誠邀師兄入我宗門,定當以長老之禮相待。」

    言罷,少女一本正經地呈上一縷青穗----此乃虛元洞道術印記,見此穗者,如見掌座本人。

    少年弟子們譁然,千里迢迢,竟是來撬牆腳了!

    林雅再度扶額,神情有些微妙,虛元洞掌座長期以來閉死關,恐大限將至。

    其宗門近年來已有式微之勢,全靠陸浮秋以一人之力勉力支撐。

    想尋些少年英才以重振宗門,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像這般直接當著宗門上下眾人面,當場挖人的,還是頭一遭遇到。

    林雅輕嘆了口氣,為何他覺得這屆各宗弟子,好似格外難帶。

    他輕咳一聲:「折玉師弟離宗與否,浮秋師妹當稟過尊座再議。」

    「哦?」

    「謝折玉要離宗?」

    半空傳來極輕的一聲笑,虛空破碎,一襲白衣甫現。

    玄衣少年抬眸,金芒浮動,他漆黑的瞳眸中映出那個姿容絕代的白衣身影,細長的眉,嬌媚的眼,微抿的淡色的唇,她漫不經心立於浮空舟琉璃角上,未挽的發飄散在日光中。

    青山皆失了顏色。

    林雅心中叫苦不迭,直呼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他眼觀鼻鼻觀口地悄摸摸往一側挪了幾步,帶著幾分歉意看了少年一眼,師弟,好自為之。

    自是無人敢答。

    她略微躬身,一指抬起少年下頜,眼角微微揚起,似有笑意,薄唇吐出的話語卻有幾分冷意:」本座問你呢?」

    謝折玉看著她近在咫尺的漂亮眉眼,四周一切好似變得模糊,鬼使神差地,竟想起在空之境中,那個輕如薄翼的吻。

    日光照在少年沉冽的面容上,冷如流雪般的嗓音低低響起,竟流淌出幾分不明意味來:

    「師尊……」

    -

    一道法訣掠過,景色變幻,二人已至浮空舟艙室之內。

    春霞燦然,灑滿珠簾。

    謝折玉微微抬眼,少女眼眸盛滿一彎霞光,她再度俯身,兩人之間的距離一度幾近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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