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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31:59 作者: 馬馬達
    「唐恬!」蕭令死力握住她的肩膀,「忍一忍,熬過這一劫,中台會好的,你再忍一忍。」

    「你聾了?」唐恬勃然大怒,「你沒聽見嗎?哥哥在叫我救他,你放——」

    一陣劇烈的疼痛沖入腦髓。唐恬一聲大叫,瞬時便什麼也不知道了。在她迷離而空寂的識海之中,只有一個念頭輾轉反覆——

    哥哥在等著她,她要去救他。

    第83章 離心撒謊。

    唐恬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意識都是模糊的,偶爾能聽見身畔有腳步,有人聲。更多時候, 她的世界只有無意義的轟鳴。不斷有人餵她吃東西, 有人餵她喝水, 又或是苦澀的藥汁。時常有人用熱巾子擦拭她的面頰,也有人壓著聲音同她說話。

    可是她只能沉睡, 她拼盡全力想要醒來, 卻連手指頭也抬不起來,有一個聲音不住地在勸她——

    不要醒來, 睡吧,等你睡醒,一切都會變好。

    但不是現在。

    ……

    唐恬終於睜開眼的時候, 是一個深夜。蕭令正伏在榻邊打著瞌睡。唐恬手足酸軟, 費了好大氣力才勉強坐起來。

    蕭令驚醒,「唐恬?」

    唐恬冷冰冰地望著他,「你們給我吃了什麼?」

    「安神湯。」蕭令低下頭,「中台前幾日的樣子, 院正怕你受不了。」

    「前幾日?」唐恬一顆心沉入深海, 「你們安排我睡了幾日?」

    「七日。」

    「這麼久啊,你們可真行。」唐恬俯身,穿鞋下榻。

    蕭令拉住她胳膊, 「我扶你。」

    「走開。」唐恬一手甩開, 「離我遠些。」

    蕭令訕訕地鬆開手, 「中台好些了,你——」

    「走!」

    「唐恬——」

    唐恬回頭,「若再過來, 別怪我掌下無情。」扶著床柱站起來。她臥床數日多少有些乏力,扶著板壁一步一挪走到裴秀寢房,正遇上侍人捧水出來。

    侍人屈膝行禮,「中台醒了。」

    唐恬手上一個不穩,幾乎跌倒,抬手整了整衣襟鬢髮,才往裡走。

    裴秀果然醒著,大睜雙目,望著一片虛空。

    唐恬強行扯出一個微笑,上前喚一聲,「哥哥?」

    裴秀頭顱微側,目光掠過她面頰,又慢慢移開,轉向床榻一角。

    唐恬一窒,正待上前,被許清一把拉住,硬生生拖到屏風後,壓著聲音道,「中台今日晚間時醒的,醒來一直這樣,誰同他說話都不答理,東西不吃,藥也不肯用。」他難免皺眉,「求姑娘陪中台說說話,想想法子,我們好容易同閻王爺搶回一條命,不能叫他如此糟蹋。」

    唐恬冷笑,「難怪你們捨得讓我醒來。」

    許清大覺難堪,「姑娘見諒。」他為難地搓一搓手,邀功道,「姑娘應還不知,咱們保住了中台左腿。」

    唐恬指尖一顫,「你說什麼?」

    「那日診治,只截了絕無生機的右腿,左腿仍在醫治。」許清道,「傷在肌里,醫治疼痛至極,姑娘與中台同心,如何受得了?叫姑娘睡幾日實在是無可奈何,別再怪我們啦。」

    唐恬抖著聲音道,「當真?」

    許清要想一下才明白她問什麼,「當真只截了右腿。罪鞭之傷難治,中台仍是發熱,姑娘多勸勸他,務必好生安養。」他說完一揖到地,轉身離開。

    唐恬立在原地,振作一時,強扯出一個笑,才又慢慢走回去,伏在榻邊,「哥哥?」

    裴秀一動不動。

    唐恬小心翼翼伸手,指尖碰了碰他的面頰,果然有一點發燙,「哥哥?」

    喚到第三聲時,裴秀終於動一下,「唐恬。」目光極其遲緩地移到她面上。

    唐恬手掌探入被中,摸索著挽住他綿軟發熱的手掌,用力握了握,「哥哥怎樣,疼嗎?」

    裴秀眼皮一沉,「你走吧。」

    唐恬好半日才勉強開口, 「哥哥說什麼呢?」

    「你走吧。」裴秀睜眼,目視虛空,「我不想再見你。」

    「哥哥,」唐恬用力地握住他,哀懇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裴秀偏轉臉,望著床里,「你不知道嗎?」

    唐恬瑟瑟抖一下,「把罪鞭給他是我的錯,哥哥若怪我,我無話可說——」

    「你在說什麼?什麼罪鞭?」裴秀皺一下眉,「沒有罪鞭唐鳳年便會放過我嗎?唐恬,如今粉飾太平已無意義,你應知道,唐鳳年恨我入骨——」他手掌往外掙動,唐恬連忙扣住。

    裴秀病中乏力,掙脫不得,刻骨道,「他恨我入骨,我亦如是。」

    唐恬愣住。

    裴秀藉機掙開她的抓握,整個人縮回被中,「我累了,到此為止吧。」

    「哥哥累了便睡一會兒,」唐恬小聲道,「我在這裡陪著哥哥,不好嗎?」

    「不好。」裴秀道,「你走吧。」

    唐恬不吭聲,跪坐榻邊相陪。

    「唐恬,我們就——到此為止。」裴秀語聲低弱,厭倦至極,「你大好年華,不要同我攪在一處。我如今戴罪之身,肢體不全,無一處可堪匹配,你放過我。」

    唐恬半個身子伏在榻上,湊到他面前,「哥哥為何突然如此?」

    「不是突然。」裴秀頭顱偏轉,向著床里,「事到如今,我再不必瞞你。以前都是哄你,自我知曉唐鳳年未曾死在北地,每一日都想著怎樣瞞著你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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