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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後半句話突然放慢了語速,顯得意味深長,公主似乎明白點什麼,段殊竹沒可能對自己交底,如今整件事的核心就在於皇帝對於蘇供奉無緣無故的恨,若說看不上對方,顧慮他會和自己在一起,實在說不過去。
茜雪站起身,輕輕道:「今夜多謝主使,能夠告訴我實情,後面的事本公主自會處理。」
她轉身離開,嬌柔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段殊竹靠在石舫的雕金欄杆上,垂眸不語,想來公主也難做,親弟弟與心上人,哪一個更重要呢!
伍兒換一個新手爐來,不放心地:「主使,晚上天冷,仔細自己的腿傷,別凍著,何必為了那些沒必要的瑣碎心煩。」
對方嘆口氣,說心煩,他還真有件事犯愁,扭頭問:「你今天去長安,聽到宮裡的流言了嗎?」
「奴聽到了,傳得風言風語,等不到陛下回宮,恐怕就會知道。」
段殊竹蹙起眉,狠狠地:「這個禍害,都快打入死牢還能散布謠言,蘇澤蘭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旁邊的伍兒笑,「奴多嘴,這位供奉行事手段果敢狠辣,倒是很有主使的風采啊!」
作者有話說:
預知是何謠言,下回分解,哈哈哈。
第91章 春風花草香(七)
星子落了閃, 盪在月色不明的湖面,一層層翻滾,嗚咽一下又沒了影。
光華湮滅在段殊竹眸子裡, 映出他唇角懸著的笑容。
「蘇澤蘭倒像我!」語氣不好, 卻又不是生氣腔調,冷冷道:「我可想不出這般主意,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去找人傳話,無論如何, 傳出天子並非先皇血脈, 有損薛貴妃清譽,這種謠言我不願意聽,叫他好自為之。」
伍兒應聲退下,卻瞧見竹兒①捧著一束不知名的藍紫色小花,來到段殊竹跟前, 怯怯地問:「主使,臨出門前段小娘子讓奴采水邊的花兒,說叫做勿忘我,奴不知找的對不對?」
段殊竹撿起一朵, 放鼻尖聞聞,淡淡清香, 笑道:「你被她耍了,那是波斯使者帶來的花,這裡可沒有,扔了吧。」
對方靦腆地點頭, 並不做聲, 還是將藍紫花小心收好, 躬身問:「主使今夜可回長安?」
段主使擺手,撩袍子走進石舫內,「就歇在此處。」
舫內滅了燈,月光便整個傾瀉下來,他望著偌大的花屏,夜色里愈發舒展在眼前,那些竹子凌亂了影子,鮮紅被黑色渲染,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
「殊竹圖啊——」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忽覺一陣梨花香氣飄過,左右瞧去,並沒發現綻放的花兒,自嘲地笑了下,低語著:「貴妃,我欠你的都記得,且放心吧。」
他閉上眼,似乎看見一雙空靈迷夢的眸子,緩緩靠近,淺笑嫣然,「主使來了,怎麼好久不到子華殿裡啊!」
「我曾問父親,竹子都是翠綠色,怎麼節度使家的公子偏偏叫做殊竹,殊不是紅色嘛,父親說紅色乃我大棠國色,此位公子日後必成大器,不是一般人物。」
「段公子,若是能夠重來一回,你可願與我比翼雙飛。」蝴蝶般的睫毛顫抖著,慢慢沒了聲響。
薛婉顏——薛貴妃,曾經金陵太守家艷名遠播的千金,與自己從小訂過親的薛娘子,終歸還是死在他懷中。
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要她的命,但確實也脫不開關係,當年為了皇權獨攬,眼睜睜瞧著薛家滿門被抄,硬是做了壁上觀,只剩對方一人,心灰意冷才會服毒。
他想起在宮裡剛遇見她的模樣,掛著細紗帷幔的步輦緩緩駛過甬道,光華四射,奇香撲鼻,坐在中間的女子烏髮如雲,如夢似幻,而自己只是個剛從樞密院出來,到太子跟前侍奉的下等太監,正小心翼翼地捧著御洗金盆。
那雕刻牡丹的金盤閃著光,激得他半閉起眼睛,只能低頭跪在地上,又由於跪得太久,膝蓋上瘀痕一片,疼得幾乎匍匐著,瞧見初春飛落的梨花,滿地雪白。
卻不知步輦里的女子竟輕輕撩開帷幔,盪了一水春光過來,目光落在年輕宦官綠色袍衫上,微微紅了眼眶。
旁邊的侍女好奇,試探地問:「薛良綈怎麼了,可是被風迷住眼。」
薛婉顏點頭,轉過身笑了笑,仿若自言自語,「剛才看見個太監眼生。」
對方也探頭瞟了眼,頓時粉面桃花,興奮得很,「哦,是他啊,李主使才送來的人,說話辦事機靈又得體,還生了副書生般好模樣。」忽地壓低聲音,「據說以前是金陵節度使的公子,可惜那家被抄了,才沒入掖庭。」
「金陵節度使家的公子——」她默默念著,瞬間淚水濕潤眼尾,只能在心裡囁喏:段殊竹。
段殊竹——他不禁打個寒顫,忽地想起她柔軟身體在懷中漸漸僵硬,那份感覺還在,王座之下,白骨成堆,死在手上的人多了,一個樞密院主使絕無可能是善男信女,但只有薛婉顏的死記憶猶新,實在由於對方沒有任何罪過,完全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在最好的年華香消玉殞。
而她的一片深情,直到服毒前還戴著自己無意間落下的梨花簪,他也不傻,如何會不知。
可惜情意難改,他早已將心交給那個在九華山流雲觀的小道姑,任是誰也要不走了。
薛婉顏離開,留下家裡祖傳的殊竹圖,他讓人把這副畫放大,描繪在花屏之上,也算睹物思人,唯一與對方的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