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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棠檀桓靜靜地聽著,唇角上揚,人人都會說漂亮話,但蘇雪盼就是講得舒心,一字一句透著嬌俏,又不刻意為之,好比她這個人,雖然處處討寵,卻也不十分僭越,外人都傳蘇貴妃盛寵,可只有他們自己清楚,床榻之上卻是各不相干。
若是換做別人,早就安耐不住,使出渾身解數想要龍種,但對面人甚至沒有絲毫的勾引之心,出乎意料之外,他有時疑惑對方大概有個心上人,也不足為奇。
「蘇貴妃,咱們不過說閒話,你別這麼緊張,前世今生的一大堆,何必呢。」將裘衣給她披上,隨口道:「朕的意思是說,如果貴妃可以自己隨意選擇,除了朕,還會心儀何種人。」
天子的馬車華麗寬敞,銀骨鎏金宮燈落在兩邊,金龍牡丹香爐燃著香氣裊裊。
蘇雪盼眼波流轉,不知皇帝心思,為何會問出這種話,但語氣隨意,仿若鄰家兒郎,不過在某個不知名的夜裡,閒話家常。
她也頑皮,佯裝琢磨會兒,道:「回陛下,那雪盼就說了啊,臣妾從小就喜歡打魚人,一直想找個打魚人嫁了!」
棠檀桓愣住,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是這個,吃驚地:「愛妃為何啊,打魚人有什麼特別之處?」
瞧著陛下一副愕模樣,似乎比聽到前方戰報還驚恐,實在有趣,雪盼忍不住笑出來,「陛下,因為我喜歡吃魚啊,你都忘了。」
「喜歡吃魚就要做打魚人的妻子,貴妃可真是從小就古靈精怪。」他也笑出來,靠在金黃繡龍墊子上,眉目低垂,溫柔至極。
蘇雪盼嬌嗔地努努嘴,「臣妾家裡窮,買不起嘛,不過啊——其實臣妾的父親就是個打魚人。」
她靠過來,水色眸子裡流光溢彩,緩緩道:「陛下,妾給你說件有趣的事,以前秦淮河邊有個打魚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勤勤懇懇,可惜年紀已大還是孤身一人,只因太窮娶不到媳婦。有一日傍晚,他正準備收了漁網回家,卻見不遠處的河邊飄著個黑乎乎的東西,打魚人膽子大,偷偷走過去,發現竟然是個人,整個身子被水草纏住,連忙將人撈出來,才看清是個面容清秀的女子,後來他傾家蕩產給對方看病,兩人便結為百年之好。」
棠檀桓聽得入神,倒像話本里常說的故事,饒有興致地問:「貴妃從哪裡知道,可是民間傳說?難為你講得有聲有色。」
蘇雪盼歪頭一笑,「陛下,這就是臣妾父母的事哦,一字一句都貨真價實。」
他無比意外,還以為這般離奇的天作之合全是閒人杜撰,原來真有其事,愈發感興趣,「那貴妃的父母一定十分相愛,可謂上天做媒,神仙眷侶。」
「神仙眷侶算不上,家裡依然窮得叮噹響,不過確實恩愛,無論發生何事,妾從來沒見雙親紅過臉。」
棠檀桓點頭,「那貴妃的父母如今可接到長安?朕應該見見。」
蘇雪盼的家人在封妃時,已按例賞了土地與官位,雖然只是掛名,也足以後半輩子享盡榮華,前一段迎入長安,在北邊買了宅子。
她嬌媚地嗯了聲,躲入對方懷裡,「多謝陛下,臣妾父母出身卑微,能夠入宮全是陛下皇恩浩蕩,只是他們心裡膽怯,不敢覲見。」
天子伸手摸了摸貴妃的烏髮,「這樣的一對璧人,朕當然要瞧瞧,何況二老為朕養出如此乖巧可愛的貴妃,感激一下也應該。」
馬車搖搖晃晃,燈火闌珊,她窩在天下第一人的懷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那些飄零苦悶,挨餓受窮的日子漸漸模糊了面目,眼前卻又忽地出現段殊竹的眸子。
她是一枚旗子,她竟忘了。
「陛下,妾小的時候,其實不是想嫁給打魚人,是想變成打魚人,盼望著也能像爹爹一樣,某日撿一個如意郎君。」喃喃說著,眼睛逐漸失神,不再言語。
棠檀桓俯下身,一下下拍著對方肩頭,輕輕道:「貴妃,難道朕還不如一個打魚人嗎?」
「不——陛下千萬別說這樣的話,普通人怎可與天子相提並論,只是臣妾覺得配不上……」抬起頭,眼睛裡含了淚水,「妾不配待在陛下身邊。」
方才還眉飛色舞地講故事,突然又熱淚盈眶,蘇雪盼天生的孩子氣也像十七公主,說哭就哭,說笑就笑。
他心裡柔情似水,清俊眉眼彎彎,「貴妃此話怎講,你一直都是朕的解語花,怕不是貴妃鬧脾氣,故意這樣來提醒朕,該吩咐尚食局備一桌百魚宴,讓愛妃吃個夠。」
「瞧陛下說的,妾沒有那麼愛吃。」她破涕為笑,瞬間又神采奕奕,伸手緊緊環住天子的腰,細細手指撫摸著寒涼玉帶,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棠檀桓啞然失笑,今夜心情低落,還好有蘇雪盼這個可人,總算讓他喘口氣,格外願意多講幾句話,「貴妃,朕一直想問你有沒有小名,叫起來親昵。」
對方嗯了聲,笑嘻嘻回:「母親從小喚我雪兒。」
「雪兒——」天子低低重複一遍,自言自語:「可惜犯了十七公主的名諱。」
蘇雪盼何等機靈,立刻接話,恭恭敬敬地:「陛下,那妾就換個小名,無論如何不能冒犯公主。」語氣嬌媚,蹭了蹭對方手心,「陛下給妾賜個名吧!」
棠檀桓垂眸尋思,直到馬車來到鸞雪閣,兩人躺在床榻邊,才翻個身,道:「叫玉兒吧,雪本似玉,貴妃又聰敏過人,水晶般玲瓏剔透,合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