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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尋思若做買賣,想殺又不殺,豈不是更好邀功。
瞬間腦子就轉了八百個彎,惹得對面人笑出聲,公主到底還小呢,想法都在臉上轉悠,抿口茶,緩緩道:「公主,臣說句僭越的話,先不論誰和蘇供奉有仇,單說能力,能在兩軍對壘之前殺掉國家重臣,除了樞密院還有誰可以做到!」
茜雪心裡咯噔一聲,自然而然想到陛下,絕對不可能還有第二個人!可那是她的親弟弟啊,從小就知根知底,最善良溫潤之人,之前派蘇供奉去戰場,她確實認為對方會要供奉的命,可又沒充分的理由,難道就因為謠傳便起殺心,自己不是已經解釋清楚。
她終歸是不信,不願意將親弟弟想成那種心狠手辣之人。
公主的臉色難看,段殊竹明白話已說到,默默起身離開。
他早知道皇帝給裴蘇烈的密詔,就看這位蘇供奉有何辦法,若是連這種小事都脫不開身,也就不配做自己的弟弟。
想到這裡又愣一下,他何時想認這門親了,大概是今天起得太早,頭暈腦脹,胡思亂想發慈悲。
另一邊的十七公主已經坐不住,興沖沖備車,徑直來到宮中,耐住性子等到下午,皇帝回寢宮休息,她才走了進去。
一來便跪下,五彩高腰襦裙落在午後的秋陽中,金光粼粼,襯得她仿若出水仙子。
氣勢洶洶,但又美得不行。
棠檀桓剛換上紫金中單,靠在榻上,將手中未看完的捲軸放下,柔聲問:「姐姐怎麼了,莫不是昨日才搬出去,今天就反悔,想回來住。」
茜雪不吭聲,氣氛一下子壓抑,明明陽光明媚,卻讓人暗沉沉透不過氣。
李琅鈺連忙帶侍女退下,只留姐弟兩個好說話。
公主執拗,長跪不起,天子只得放下手裡的奏疏,下榻親自來扶,笑道;「姐姐有不開心的事就直說,跪著多累,地上也涼,不是要朕與你一起跪吧。」
他伸出手,觸到她發抖的雙肩,垂眸快要落下淚來,又覺得好像不是傷心,更像生氣模樣,輕輕喚了聲:「姐姐—— 」
對方才抬起頭,蹙起的柳眉下藏著雙淚眼汪汪,質問道:「陛下是天子,坐擁天下,君無戲言!」
棠檀桓笑了笑,「我對姐姐更沒有戲言。」
「你騙人!我問你,送蘇供奉上戰場的是你,對不對!送去還嫌不夠,又找人將他至於死地,對不對!」
她瞧著他,心潮起伏,本可以套話,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但到了跟前卻開不了口,眼前是自己最親近之人,為何要用那些朝臣之間的陰謀詭計。
她何時與他如此生疏,竟要用那些最骯髒的話術來交流,十七公主不願意。
「陛下,檀兒——」輕輕地喚,眼淚打在白淨臉頰,桃腮沾粉,美得讓人心碎,「弟弟,你告訴姐姐實情,無論如何姐姐都能接受!只要檀兒說實話。」
棠檀桓咬咬牙,終於明白對方是為什麼,想來也只有那個人能讓姐姐如此著急,他一點兒也不在乎她如何知曉,沒準是神通廣大的蘇澤蘭自己發現,告訴對方也未可知,隨即冷笑一聲,心口撕裂,「是呀,都是我做的,姐姐滿意了嗎!」
他說著站起身,居高臨下瞧過來,又顯出帝王威嚴,只是那毫無血色的臉悄悄泄露心事。
茜雪抬起頭,淚眼婆娑里全是眼前人身上的紫金圓袍,那上面精巧細膩的牡丹花紋漸漸蔓延開,惹得人心裡發緊,親弟弟竟如此陌生,冷淡至極的語氣讓自己直發寒。
她心口跳得厲害,緩了半晌才能開口,顫巍巍地問:「你——為什麼?就因為有人說我有意與他,想要招為駙馬。」
「難道這還不夠死罪!他還不該死。」他冷冷地反問,仿佛這是一件理所應當之事,一下子讓茜雪噎住聲。
屋外陽光越來越明媚,鳥兒不知人間愁,依舊嘰嘰喳喳,滿耳翠鳥鶯啼。
不知過了有多久,她依舊跪著,瞧對面的天子負手而立,眼神在龍鳳花屏上游離,他腦子裡一片空白,痴痴地想姐姐為何還不說話,她跪這麼久,腿疼不疼——過會兒應該用暖爐敷敷,自己親手去弄,只怕對方不願意。
以後再不能一起吃飯了吧,親昵地坐在榻邊說說話,不,也許還有機會,如果他痛哭流涕地認錯,收回成命,可能還來得及。
他是帝王,面上端得高高在上,即使心裡已經亂作一團,只要姐姐稍微發出動靜,他就會全盤崩潰,崩裂成渣子般的碎片,風一吹,半點都不剩。
茜雪的心裡同樣不太平,就因為自己的婚事,弟弟竟然恨蘇供奉到這個程度,她根本想不明白,腦子裡亂得翻江倒海,卻又覺得空空如也,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最後只能自言自語:「為什麼——即使我真的心悅與他,他……又有什麼罪過!莫非因為蘇供奉……不是名門世家!」
聽著姐姐不停夢囈,棠檀桓自嘲地笑出聲,她是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原由了,只要自己不說,姐姐一輩子也猜不到。
因為她並不愛他啊!難道還表現得不夠明白,她從來都是自己的唯一,可對方呢——姐姐的世界,實在太大了!
絕望,卻沒有一點辦法。
「我明白了,你不要著急。」棠檀桓轉過身,又恢復往日溫柔眉眼,蹲下來,瞧對方迷亂的眼睛,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