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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他打開信封,俊秀熟悉的字體落入眼中,原來是歐陽雨霖臨死前寫的狀子,找人交給段殊竹,對方雖然生前與樞密院勢不兩立,但那會兒無計可施,不得不承認,當今只有段殊竹才有手段力挽狂瀾。
想借段殊竹的手,殺了自己。
他抬起頭,瞧眼前人,段殊竹已經走到那兩盆花前,眉目低垂,看不清喜怒。
「你養的是海棠吧,我記得母親生前最愛這種花,無論如何,我怎麼能對親弟弟下手!何況歐陽雨霖還欠我一個蝴蝶箏,姝華鬧了半天吶。」
作者有話說:
歐陽雨霖:居然是兄弟,沒一個好東西!
蝴蝶箏的事大家還記得吧。
第57章 水邊開芙蓉(五)
秋月明若水, 蕩漾出銀霧波紋,映在綠樹窗台,廊下的貓兒喵喵叫, 偶有秋蟬聲響起, 轉而又隱入一片漆黑。
蘇澤蘭將兩盆花放在床邊,用銀鎏金鏨刻花卉紋剪①修著剛冒出的枝葉,新抽的芽在燭火中落下陰影,他瞧著出了神,腦海里浮現出段殊竹的那句話——海棠, 母親最喜歡的花。
母親這兩個字對他而言實在陌生, 像個從不存在的事物,除了那個挺好聽的名字,柳霧眉,其餘一無所知。
據說很美麗,應該是吧, 否則也不會迷倒段殊竹父親,貴為前金陵節度使的段淳安,又讓生父李文復牽腸掛肚若許年。
可惜全是糊塗帳,而他恰恰是其中最見不得人的存在, 私生子啊!生出來就被送走,還一連送了兩次, 最後漂泊在外,如浮萍一般。
生死由命,和個似地,轉念一想也不對——起碼生父不停在找他, 想要殺人滅口, 為了保住自己身為樞密院主使卻沒有淨身的秘密, 與舊情人私自幽會還珠胎暗結,稍有露餡便活不了。
他真不明白這兩個人,到底心裡有沒有愛意,母親喜歡海棠,李文復也愛海棠,看上去情深似海,但李文復要殺自己的心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蘇澤蘭冷笑幾聲,他也是有趣,竟還在琢磨這檔子事,是非真實有什麼要緊,還不如眼前要給小殿下的花兒重要。
段殊竹沒有將歐陽雨霖的信扣下,居然交出來,他其實有些意外,親哥哥心思叵測,這麼好的把柄居然不握在手裡,實在說不過去。
翰林院如今直上銀河,深得陛下信任,一步步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來,先讓皇帝以翰林為內閣,接著擺脫六部與樞密院的控制,而他為了避嫌,主要事物都由新科狀元李清歡負責,樂得清閒。
尚書省雖然倒台,但那只是第一步,後面的事沒完沒了,他心裡清楚。
皇帝年少,面上溫潤內里雄心萬丈,哪能甘於被人掣肘,如今朝堂只剩樞密院與翰林院,文人最看不上閹黨,水火不容隨時都能翻臉,大戰一觸即發。
段殊竹已經在翰林院裡放了人,前幾如他就看到玖兒在侍奉,往來六部的奏疏需要宦官傳送,樞密院依舊大權在握。
棠燁朝由權宦掌權數十年,從李文復之前就開始,想要連根拔起實在太難,急不得。
他放下銀剪子,閉上眼,尋思至少十七公主和親之事有了結果,段殊竹會選宗親郡主送出去,樞密院出面作保,朝堂沒人敢多嘴,再者對方是前金陵節度使公子,本來與草原十六部就打過交道,萬一真有個節外生枝,也好擺平。
小殿下總算不用去荒蕪草原,可以留在長安,他這次護住她,心裡不覺柔情蕩漾,既然已經沒有和親威脅,與修楓的親事自然也就作罷,反正一直也無詔書。
他的心思已是太明顯,捨不得她嫁人。
私/欲太重,又必須壓下來,若是讓小殿下知曉自己僭越之心,恐怕會嚇壞,以後再不搭理也有可能。
到那時又如何自處,再把自己關起來,討得對方一點憐憫,只怕這座興慶殿也容不下他。
前路漫漫,無人知曉,能陪著一日便是一日吧。
夜色如墨,渲染天空,金吾衛點著燭火在宮裡穿梭,宵禁之後,眾人都準備剪燈休息,唯有承香殿裡幾個侍女還在忙碌,再過幾日就是七夕,春望,秋露和冬梅嬉笑著圈坐在一起,捻五彩絲線,拿上七孔針練引線。
杏琳端了碗杏仁茶來,遞給靠在碧玉枕上看熱鬧的公主,「殿下,天冷了,喝點粥暖暖胃。」
茜雪拿起勺子,抿一口,笑問:「姐姐怎麼不去穿針引線啊,難不成去年乞巧輸了,這回索性不做。」
「贏不贏有什麼關係,奴婢不在乎這些。」說罷坐下,瞧對面滿眼春光的殿下,也不知公主為何如此開心,聽說招駙馬的事又沒有下文,她發愁得很,嘆口氣,「公主,七夕是乞巧的日子,奴說句不該說的話,殿下倒是該學一點穿針引線,好祈福。」
秋露聽聞,立刻拿著七孔針與五彩線縷走來,跪下插話:「公主一起來吧,不難。」
棠燁朝的公主除了讀書與騎射,也需要練習女紅,可茜雪不喜歡,從小偷懶,這方面可謂一塌糊塗,她也從沒動過要學的心思。
尷尬地笑了笑,放下杏仁茶,單手肘著頭不接針,「我啊,你們還不清楚,省省吧。」
杏琳眼波一盪,拿過秋露手裡的針線,酸溜溜地:「唉,其實整間屋子裡最不需要練穿針的是露兒,人家去年乞巧可贏了。」
秋露飛來一個白眼,杏琳當做沒看見,繼續自言自語,「我今年也要學學,據說民間女子用乞巧祈姻緣呢,眼前不就有個成功的例子,果然靈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