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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玖兒吃驚不已,突然要讓自己離開,該不會真犯了錯——卻見段殊竹眉眼彎彎,俯身低語:「翰林院那個地方,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蘇澤蘭要通過眼前的貪腐案搬倒尚書省,藉以讓翰林院出頭,最終目的是想讓皇帝組內朝,他宦海沉浮多年,早就猜到,只是與樞密院暫時沒什麼壞處,不如坐山觀虎鬥,但翰林院那個地方一旦掌權,也不好控制,所以早安插人進去,以備不時之需。
後半夜的雨突然又起了勢,借著狂風普天蓋地,眾人皆在夢中飄搖,魅影般的夜,星光泯滅,月光不明。
御史台監獄中,耳邊呼嘯著雨聲娟狂,伴隨細微而痛苦的□□聲,此起彼伏。
崔彥秀直起靠在牆上的身體,伸手撥了撥凌亂髮絲,他並沒有上刑,可畢竟年紀大了,只兩天身子便吃不消,手抖得厲害,試了幾次才將發頂玉簪別好。
顫顫巍巍指尖又開始去理身上公服,緋色如血,昏黃油燈下顯出一種黑乎乎的奇異色彩,他才發現紅與黑原本就類似,不由得輕笑了下。
寒窗苦讀數十載,一朝鯉魚躍龍門,他這一生雖不算青雲直上,也稱得上順遂合心。
可讀萬卷書又為何事?若只為公服加身,榮華富貴,他早就得到了啊!難道他這一生也就忙了個名利二字,當年讀的聖賢之書,莫非都餵了狗。
讀書應讀心,修的是天地正氣。
這是他常講給學生們的話,自己如何忘了 ,崔彥秀深呼吸一下,半閉雙眸,已是風燭殘年之際,為自己的初心做點事吧。
作者有話說:
第43章 夏竹搖清影(三)
暴雨初停, 夏日晴空迫不及待露出影子,碩大斗拱飛入彩雲之間,鴟吻含著水珠, 滴落在潔白欄杆上, 織就一扇扇玉簾,蕩蕩悠悠。
今日是個好天氣,翠鳥盤旋在屋檐下,張嘴吃掉下來的雨水,十七公主打個哈欠, 在一陣嘰嘰喳喳聲里睜開雙眼。
杏琳已經揭開帷幔, 一邊笑著道:「聽說皇后娘娘要給蘇貴妃賀生辰,宮裡都傳開了,這位貴妃真了不得,把咱們皇帝迷得團團轉,如今連皇后都要顧忌, 將來生下一兒半女,誰是後宮之主還說不準吶。」
公主撐住榻邊坐起來,瞧對方滿臉興奮,佯裝嘆口氣, 「我說宮中怎麼哪裡都透風,原來都是你們鬧得, 平時要做的事還不夠多,閒著嚼舌根。」
杏琳不好意思地靦腆一笑,遞過來漱口茶,「殿下, 話可不能這麼說, 奴婢又沒亂講, 再說——」語氣沉了沉,不屑地:「真要提到那位蘇貴妃,依奴看也是個過河拆橋的主,當年為了見皇帝一面,巴不得住到咱們承香殿來,如今盛寵,多久沒見人影了,據說人家只去太后跟前侍奉。」
聽她忿忿不平的語氣,公主笑出聲,「好姐姐,你急什麼,蘇貴妃去太后那裡和看我有區別嗎?太后可只㛄婲有一個親生女兒,那就是我。她剛封為貴妃,風頭正勁,為避嫌不好拉攏宮闈,你怎麼糊塗起來。」
杏琳心裡呀一聲,耳根子發熱,一直以為公主小著呢,自己長人家幾歲,凡事都考慮得多,如今看來倒是她心裡沒個籌算。
殿下近日似乎一下子長大不少,尤其前夜孤身到御史台牢房,那份天然而生的皇家氣派,絕不是他人可比。
「公主說得對,奴婢眼皮子太淺。」把漱口茶接過來,轉身吩咐春望伺候穿衣梳妝。
茜雪等不及,自己披衣服先下榻,笑嘻嘻地:「姐姐不是眼皮子淺,大概心裡裝的全是我,看不得承香殿裡的人受一點兒氣。」
捧著螺鈿首飾盒的秋露走來,跪下接話:「公主素來最體恤下人,說得全在理上,杏琳姐姐太操心我們了。」
「對,頭一個操心你。」杏琳扔帕子,掃在對方唇邊,紅著臉開玩笑,「最近總有事沒事往興慶殿跑,不知被哪個勾了魂,好像有個俊俏太監叫做柳兒——」
秋露連忙搖頭,急得話音都打顫,「胡言亂語什麼,再說人家是我同鄉,如今叫做矅竺。」
公主坐在海獸葡萄紋花鏡邊,身後的冬梅正在挽髮髻,聽到矅竺的名字,回過頭,「原來是他啊,人倒機靈,生得也好,可惜做了太監,你們跟著我,將來怎麼也要許個帶刀侍衛。」
此話一出,屋裡的四個貼身侍女都臉紅。
秋露趕緊解釋,生怕公主以為自己要出去,「公主,別聽杏琳姐姐逗樂子,我與矅竺只認識罷了,沒有配人的心思。」
茜雪看她急成那副樣子,笑得搖曳,「你們啊,全是嘴裡的話,算不得數,難不成和我一起出家修行嘛。」
眾人笑起來,她們私下裡關係好,經常打打鬧鬧,杏琳從秋露捧的妝奩里取出一隻金蝴蝶花鈿,跪在公主面前,仔細往額心貼著,「也許我們秋露妹妹要攀高枝,侍衛也瞧不上。」
「攀什麼高枝!」對方可真急了,柳眉蹙起,「難道像那個翠縷一樣,吃雞不成反蝕米,現在只做外面的侍女,端茶倒水都沒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茜雪雖然不願意供奉身邊有人,但翠縷畢竟是御前侍女,淪落成粗使丫頭不妥,餘光掃過來,問:「你說的是興慶殿的翠縷吧,如今都不進屋?」
秋露臉上的紅暈散去,總算話題從自己身上移開,耐心回:「只是晚上不讓進,全由矅竺伺候,白天供奉不在,她與其他侍女才進去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