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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蘇澤蘭連忙起身,「臣唐突,不知陛下在此。」
皇帝笑了笑,瞧幾隻貓兒樂悠悠地趴在樹下等鳥兒,那天真無邪眸子裡沒有一絲對獵物的貪婪,但只要對方稍有破綻,便能一躍而起,將無辜小鳥銜在口中。
怎知對面人會不會如這些貓兒一樣,面上溫雅,內心狡詐,保不准又是另一個段殊竹。
「今日陽光甚好,愛卿與我往雪蘭湖邊走走,自打你出來後,咱們還沒有好好說過話。」語氣親昵,還伸手拍了下對方手臂。
蘇澤蘭說是,側身跟在後面一步的距離,不敢僭越。
對方卻故意放慢腳步,幾乎與他並肩,緩緩道:「供奉這些年在興慶殿受苦了,朕其實早想徹查此案,但總沒個頭緒,幸而善惡終有報,終於還是沉冤得雪,多虧了樞密院辦事周到,你要好好謝謝段主使啊。」
天子年少,心思卻不年輕,說老謀深算不足為過,此時提段殊竹,那是為了試探自己心意,他雖然離開朝堂已久,靈敏的嗅覺還在。
權力之下歷來容不得第二個人,面上再親昵,皇權與樞密院永遠都不可能站在一邊。
蘇澤蘭心知肚明,恭順地回:「臣自然要謝段主使,但臣認為這都是託了陛下的福氣,自古言為政者,莫善於清其吏也。臣前幾日才去翰林,已聽到陛下有意整治貪腐,實乃大棠之幸事,正是有了如陛下這般明君,才會有段主使那樣的賢臣,天下清明,何止臣受益。」
又是滴水不漏,不只捧高自己,還不得罪段殊竹,順便夸一下大棠盛世。
皇帝好懸沒樂出來,順耳的話誰不願意聽,抬手不打笑臉人,開始相信這人自有一番本事,怪不得父皇喜歡。
「供奉過譽。」忽地嘆口氣,聲音隨即低了下,又顯出不同的意味來,無奈道:「我如今親政不久,縱使有開天闢地之心,卻心有餘而力不足,還要依仗各位朝臣們。本有意尊段主使為仲父,留在長安輔政,他老人家又不願意。供奉有所不知,朕總覺得身邊無親信,好比早想整治貪腐,至今也挑不出可信之人去辦。」
他們駐足在雪蘭湖的落蘭亭中,兩邊的玉蘭花先開了,如雲似雪墜在枝頭,風一吹,便顫悠悠飄下幾朵花瓣,打在山石之上,落入碧波湖中。
春景醉人,皇帝立在雕龍刻鳳的朱紅欄杆邊出了會兒神,怨不得姐姐喜歡雪蘭湖,平日總獨自在此發呆,美麗如仙境般飄逸,相比外面熱鬧的太液池,這裡幽靜超然得多。
直到有隻天鵝撲騰羽翅落了水,他才回過神,身後的蘇澤蘭一直未吭聲,或許是自己給的暗示不夠多,他就是想試試他的心。
「供奉,我雖然與你算不上舊相識,那會兒母后出事,供奉被牽扯其中 ,我的年紀還小,不明是非。但礙著十七公主的緣分,在心裡與你卻十分親昵,這次有關公主和親之事,也是供奉提出權宜之策,我心裡明白,孰輕孰重。」
蘇澤蘭垂眸低首,並不露聲色。
作者有話說:
走一下朝堂,男主畢竟是個權臣,不掌權護不住老婆呀!麼麼噠!
第28章 暖鶯春日
蘭花飄落,艷陽落雪。
皇帝撩龍袍,坐在落蘭亭的六菱石桌邊,目光朝向碧波湖面,繼續悠悠道:「今日朕有話直說,並不想讓公主出嫁,十七公主與他人不同,與我猶如一母所生,只願她能夠與自己可心之人結為連理,也不枉先皇對她的寵愛。但如今形勢所逼,只能先採納供奉的奏議。朝中對於南楚求親已有人議論,愛卿應該也聽到了吧,就算現在下旨與修侍郎聯姻,只怕——」
話已至此,皇帝想探他虛實,左不過怕尚書省與樞密院攔著,蘇澤蘭向前幾步,俯身輕聲回:「陛下的憂慮,臣清楚。朝中官員眾多,有人想以和親來換取邊境太平,怕南楚求而不得,會惱羞成怒,因此不同意公主招駙馬,也屬意料之中。以臣來看公主選駙馬不同與太子選妃,乃皇族家事,何不直接擬旨,無需通過朝堂。」
對方愣了下,自樞密院攝政以來,皇帝瞧完奏摺還要樞密院主使過目才行,之後段殊竹隱居山林,才騰出空來給尚書省與中書省擬旨施行。
如今一道旨意經過朝堂爭論,還要過好幾道關卡,這也是政令不通的主要緣故,但對面人說得有理,公主招駙馬完全屬於家事,何必拿到朝堂。
他頓了頓,又問:「供奉的意思是——」
蘇澤蘭微微一笑,「陛下,臣只是一個小小的翰林供奉,說白了就是份閒差,連朝會也上不了,本不該講如此僭越之話,但此事牽扯到十七公主,臣冒死進言,如陛下所言,既然朝中無可信之人,何不自己來培養近臣。」
皇帝嘆口氣,苦笑幾聲,「供奉以為朕不想?從上到下哪一個不是他人門客,關係盤根錯雜,想要些乾乾淨淨之人實在太難。」
「陛下忘了一個地方。」
他遲疑一下,瞧對方晦暗不明的眸子,「愛卿不妨直說。」
蘇澤蘭附耳,慢聲道:「陛下,就是臣所在之處——翰林院。此地聚集天下文人墨客,又有還未入仕的狀元,榜眼,探花,且全從各地破格點入翰林,都是如臣一般的閒差,從無官員刻意拉攏,背景相對清明,陛下何不以談學為由,與他們親近,十七公主的婚事就先放出話去,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