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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是嘛——」他低低地說:「任是誰……都會喜歡。」
矅竺一時噎住嘴,瞧對方神色莫測,那是該附和還是沉默,要知道有關蘇探花郎的傳聞可不少,他自小就聽,據說連親生父親都下得去手,也不知真假。
偏這人又長了副妖艷容貌,給這種恐怖傳聞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此時面龐照在一層火光中,眉清目秀,眼波如霞光,卻又有暗流蕩在深處,一股寒意,倒有點像個妖孽了。
小太監不敢多言,半晌問:「供奉,小的莽撞,大人可是有心事?」
蘇澤蘭微合雙眼,揮揮手,「退下吧,明天別讓工部的人來,我懶得見。」
第26章 暖鶯春日
春日雨也是軟的雨,細細密密,滋養萬物,空氣中全是潮濕氣氳,雨水落在寬大渾實的殿角屋檐,恐是太柔些,不過激盪起一陣青煙,轉眼便了無痕跡。
清晨,宣政殿已散朝,皇帝習慣在紫宸殿接著批奏疏,今日一待竟到了午後。
兮雅攜兩個侍女小心走進殿內擺膳,抬頭先瞧珠簾內的李公公,對方搖頭擠眼,她明白那是陛下心緒不佳,輕聲吩咐先放到外面。
李琅鈺點頭,兮雅這丫頭聰明,省不少心,餘光瞧沉著眸子的帝王,目光在淡黃蜀紙上游移。
退朝時天還未亮,這會兒已經過了午飯,年輕帝王就是勤勉,但一份奏疏看了一上午,表情時喜時怒,他當然知道非同小可。
那是翰林院新上任的供奉蘇澤蘭,提議給十七公主選駙馬的奏議。
按理說陛下一直為公主和親煩心,如今有了可以順理成章的由頭,應該高興才對,但對方眉頭緊鎖,渾身上下一股陰鬱之色,讓人心裡沒底。
他微微俯身,試探地問:「陛下,午飯已經備好,初春需進補,別累壞身子。」
對方沒吱聲,李琅鈺也不好催,又兀自垂眸低首候了半晌,方才看皇帝用手揉了揉眉心,閉上雙眼。
「撤下去吧,弄點茶吃。」
「陛下,沒用飯就吃茶對脾胃不好。」朝兮雅使個眼色,對方立刻會意,端上雕金紫檀木食盤,輕輕走過來,跪在地上道:「主上①,今兒御膳室做的杏仁紅棗粥,冷修羊,生鮰魚,櫻桃畢羅,透花糍……」
還未講完,只見對方不耐煩地揮手,「左右不過這些甜膩膩東西,還是煮茶來吃,配一碟酸棗足以。」
兮雅回說是,抬眼皮瞧李琅鈺,那位眯一眯眼,再次服帖道:「陛下,尚醫局的孫醫官說春日宜省酸增甘,以養脾氣②,還是吃兩口吧。」
帝王蹙起眉,連吃個飯也要被人左右,胸口怒氣更勝,眼梢凌光一閃,李琅鈺立刻閉上嘴,滿臉訕笑。
聽天子哼了一聲,冷冷地:「養身養心,與其在這些事上做文章,不如想辦法讓我順心!一幫沒用的定西。」
手啪一聲落在龍案几上,震得如山的奏疏顫顫巍巍,李琅鈺趕緊跪下。
皇帝由於前朝之事不順心,與他們本無關係,但天子不可隨意發怒,將身邊人當作出氣筒也屬常事。
屋內一片靜寂,唯有金牡丹碗底碰在木食盤上,斷斷續續,發出細微,戰戰兢兢的響聲。
空氣里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年少登基,處處掣肘,他恨得咬緊牙根,不想讓皇姐和親,便要送她出嫁,換湯不換藥,總是眼睜睜地看著姐姐嫁給一個外人。
女子到底與男子不同,他可以有做帝王的覺悟,娶一個眾人可心的做皇后,但只要想到皇姐穿上嫁衣,在另一個陌生男子懷裡,心瞬間如置與烈火之上,焦灼難耐。
這天下多的是皇家規矩,從出生就要被層層束縛,他是命中注定困與王座之人,但至少不想讓皇姐的一生也白白葬送進去。
他雖不願她和親,亦不想她出嫁。
可有何辦法!邊境兵力不足,朝政由樞密院與尚書省把持,又能怎樣。
視線重新落回金絲裱好的奏紙上,朝中內外這麼多臣子都裝聾作啞,偏偏由剛官復原職的人挑頭,他不禁好奇蘇澤蘭這個人,身上有太多解不開的謎團。
對方被段殊竹鎖在深宮數十年,應該與樞密院不共戴天才對,可如今輕而易舉就被放出來,難保又是埋在身邊的一個眼線,那這份奏疏到底是蘇澤蘭的意思,還是段殊竹示下。
尋思到這裡,不由得挑眼看了下李琅鈺,樞密院的另一隻眼睛,唇角輕勾,「李愛卿,朕有件事十分心煩,你可有化解之法?」
對方連忙向前跪走幾步,滿臉惶恐,「老奴愚笨,願為陛下分憂。」
他先摒去兮雅,示意對方起來說話,將奏議上的內容講了幾句,先問:「工部侍郎修楓,此人如何?」
李琅鈺猶豫會兒,似乎對修楓也很陌生,半晌回:「陛下,老奴不太清楚這個人,聽好像聽過,但職位太低又極年輕,似乎是個出身名門的世家公子。」
這番話倒使皇帝意外,如果是樞密院的意思,李琅鈺不可能毫不知情,這會兒應該侃侃而談說修楓的好話才對。
「奴這就去查,公主的終身大事非同小可,不日便能給陛下回話。」李琅鈺謹慎異常,小心翼翼地:「雖是良策,奴認為也要慎重,十七公主不比他人。」
這幾句話說到皇帝心上,唇角顯出一絲笑意,到底是個人精,話都撿順耳的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