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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她又不差,聘聘婷婷,豆蔻年華。
蘇澤蘭目光流連在嶄新的蝴蝶紙鳶上,緞帶垂下,隨著穿堂風一下下飄動,莫非那個段小娘子改了主意,孩子就是心思不定。
他知道小姑娘身份,段殊竹女兒,只看那雙杏仁眼就明白,和年少時的冷瑤一個模子刻出來,也看到對方坐在轎子裡。
連冷瑤——終歸還是做了樞密院主使的夫人。
「段殊竹有什麼好。」他笑著輕輕說,語氣戲謔,仿佛自言自語在開玩笑,「不過你的心裡,自始至終也就他一個吧。」
兩情相悅,朝朝暮暮,段殊竹到底比他有福氣得多,若是之前肯定恨得牙痒痒,如今卻雲淡風輕。
可見人都會變,曾經走不出的迷局,只是不肯放過自己的執念而已。
門外小太監進來回話,「大人,工部侍郎修楓求見,說是奉旨給大人造府。」
他不過一個小小供奉,居然驚動工部,連忙起身迎出去,臨到門口停了下,問身後的小太監,「昨兒來的人我都見過,怎麼瞧著你眼生?」
對方躬著身子,頭快低到腰下,「大人,我是今天下午才來,原來此伺候大人的奉兒去了別處,小的名叫矅(yao)竺。」
「你這名字挺特別,祖上做什麼過活?」
「回大人,小的哪有什麼祖上,親爹親媽都不記得啦,從小淨身去了樞密院,原來叫柳兒,後來說是來侍奉大人,段主使才給改了名,我們家祖宗交代,大人曾是探花浪,文採風流,身邊人的名字也不能太俗氣。」
原來是段殊竹賜的名,蘇澤蘭忍不住突然笑起來,惹得對方呆住,不敢問也跟著舔臉笑。
不愧是親哥哥,矅通瑤,竺通竹,連著冷瑤與自己的名字,再把人放到身邊來,那是要明明白白時刻提醒他,注意分寸。
皇帝送來侍女,樞密院派的太監,他看上去走出囚禁,實則也沒任何區別。
走出一個牢籠,進入另一個,人生大抵如此。
誰也對他不放心。
工部侍郎修楓是個剛入職的年輕人,生得文弱秀氣,一開口臉上泛起潮紅,也不知由於年少沒見過世面還是門外風吹得太勁,像個女子般有種害羞感。
言談舉止極其文雅,先拿草圖讓蘇澤蘭過目,連聲說哪裡不合適可以改,講起規格形制滔滔不絕,仿佛打開話匣子,看得出真醉心如此,並不是貪圖虛名之輩。
蘇澤蘭點頭,直說符合規制最重要,簡簡單單就好,自己獨身一個人要那麼大房子做什麼,又留對方吃茶。
閒談間問起修楓家事,原來長在蘇州文人世家,祖上也曾到國子監任職,兩人閒聊了些詩詞歌賦,夜深了,修楓才離開。
翠縷如今不讓進屋,矅竺就跟著前後伺候,好奇地問探花郎,「大人看上去很喜歡這位修侍郎啊。」
蘇澤蘭脫下外衣,隨手扔給對方,「青年才俊誰看著不眼熱,可惜我沒個姐妹,配給他倒也不錯。」
矅竺一邊折著衣服一邊接話, 「大人說的對,不過沒有親人,咱們可以認吶,如今大人平步青雲,還愁找不到幾門親戚。」
蘇澤蘭靠在軟枕上笑,段殊竹挑的人就是機靈,這是要試探一下自己會不會招門客,培養勢力,眯起眼懶洋洋,「我沒那個心性了,找份活過日子而已。」
矅竺作揖,退了下去。
夜已三更,花大將軍府的雨梨院內依然熱鬧,姝華噘嘴坐在床邊直哭,只因今日老頭送來的紙鳶少了一隻,也是辦事之人太死板,非要把老人家說的閒話告訴段小娘子,才知道原來被人搶走一個,惹得對方氣。
夫人在旁邊連嚇帶訓,好言好語也不管用,扭頭埋怨正往屋內走的段殊竹,「都是你慣的,像什麼樣子!」
對方嘴角噙笑,將姝華抱起來,問:「我們家姝華受了什麼委屈,快給爹爹說。」
段夫人哭笑不得,「主使的寶貝女兒能受委屈嘛,不過就是要買人家的紙鳶,少了一隻而已。」
姝華瞧見爹爹在身邊,立刻理直氣壯,手扒住段殊竹的肩膀,「本來就是搶的人不對,爹爹,那家說好全部給我的啊,女兒都答應院子裡的姐姐們,一人一個,結果被人橫豎搶走,這不是仗勢欺人吶。」
年紀不大,詞兒還挺多。
段殊竹點頭,「那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勢,能搶咱們東西。」
這樣下去只怕要出事,冷瑤連忙制止,「行啦,你得的也不少,不行明日再買。」
姝華哪裡肯聽,哼一聲繼續道:「廝兒說是尚書省左僕射家養的奴才,還拿出刀嚇唬老人家吶,爹爹,你說尚書省大還是咱們樞密院大!」
段殊竹笑出聲,雙臂將小姑娘攏進來,淡淡地:「我也想知道到底哪個大。」
第24章 暖鶯春日
是夜,月光如水,乍一看如大地生了層薄霧青煙,幾匹快馬橫衝在長安街頭,將宵禁之後的幽靜之夜,肆意妄為地劃破條口子。
金吾衛迅速退至兩邊,只因高頭大馬上坐著的人頭頂圓頂直角樸頭,身穿緋衣,手執拂子,那是樞密院的象徵。
一行人直接來到尚書省左僕射府前,看門僕人不敢怠慢,連忙跑去通報,穿過黑陶瓦覆蓋的歇山頂屋脊,繞著門前高高的戟架,樸頭兩角伴著拂子飛揚,完全一副漠然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