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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蘇澤蘭也撩袍子坐下,肩膀高出茜雪一頭,瞬時擋住落下的光線,緩緩說:「殿下,其實樞密院裡就職的不只有太監啊,還有許多別的活,咱們先不用擔心。」

    這話說得貼心,尤其咱們兩個字讓茜雪心裡升起歡喜,公主養尊處優,從來沒關心過樞密院裡會有何種職位,剛才唐突得很,但仍舊不放心,低下頭囁喏:「供奉,那要是讓你去……淨身,可千萬提前告訴我,咱們一起想辦法。」

    說淨身的時候,羞得整個身子都紅了,按理這種詞不該從她嘴裡說出來,可又怕不講清楚,對方不當回事。

    蘇澤蘭點頭,用口脂筒碰了下對方的臂環,叮咚一聲,輕輕問:「還要嗎?」

    茜雪抿唇笑,餘光盪到對方身上,供奉今天的裝扮真好看,畫裡人一般,芝蘭玉樹,清風入懷,她愈發捨不得了。

    「當然要啊,咱們一言未定,以後我天天記得用供奉的口脂,你呢……從此以後,萬事都不許瞞我。」

    蘇澤蘭將細筒放到她的手心,說:「遵命,小殿下。」

    春天的陽光真明媚得很,金光閃閃,撩人心弦,全在對方眸子裡,耀出波紋瀲灩,如湖水盪到小公主身上,她的心都濕潤了。

    真喜歡聽那句小殿下,忍不住含羞帶怯地痴痴笑。

    在他的眸子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忽地想起今日是盛裝而來,方才卻跑得頭髮亂糟糟,那幾滴淚也弄花了妝,不知現在是副什麼鬼樣子。

    她連忙用帕子捂住臉,「蘇供奉,你——你轉過頭去,別看我啊!」

    蘇澤蘭愣了下,女兒家的心思真難猜,好端端突然不讓瞧,他轉過身,對著廊下的野花問:「公主怎麼了?」

    茜雪不吭聲,渾身上下找鏡子,母后前幾日才賞她的瑞鵲花銅鏡,樣子小巧最適合戴在身上,站起來翻了個底朝天,總算掏出來,對著陽光理妝容。

    青春窈窕的身影落到台階上,一隻手舉著花銅鏡,一隻手用帕子在臉上擦來擦去,那影子全讓蘇澤蘭看了去。

    原來是怕丑,他索性用手撐住頭瞧,像欣賞皮影戲似地目光溫柔,輕輕念:「三月春光好,野花戲蜂蝶,水草纏綿魚兒走,河邊柳垂絛①——」

    茜雪呆了會兒,她沒看過戲,不知那是唱詞。

    「蘭溪桃花,青山如戴,一樹鶯啼芙蓉面,誰家女子成新妝②。」

    芙蓉面,成新妝——怎麼聽都像在說心上人,她到底青春年少,尤其在故人面前和個小孩子差不多,好奇地坐下,滿眼天真地問:「供奉,你說的什麼?」

    蘇澤蘭不回頭,仍望著湛藍的天,慢悠悠回:「公主沒看過皮影戲,這不過是段唱詞。」

    「我看不是普通唱詞,八成是你想起心上人。」

    她頓了頓,才想起以前聽過對方定親,還是父皇下的旨意,新娘原是三清殿裡修行但並未出家的小道姑,似乎還是段殊竹妹妹,後來便不知蹤跡。

    小的時候見過,容貌極美,具體卻想不起來,後面蘇供奉被囚禁,其它事也就悉數都模糊了。

    看來自己記不清,人家可沒忘。

    她不覺心裡酸溜溜,噘嘴道:「供奉的心上人什麼樣?說來聽聽。」

    「我何時說有心上人。」蘇澤蘭扭頭,正迎上對方似嗔又怒的眸子,就像被人搶了糖果似地不開心,他歪頭笑:「殿下最近又沒好好念書吧?滿腦子都裝的什麼——可別冤枉臣。」

    「我怎麼冤枉你了,別認為我小就不記事,誰不知道供奉訂過親吶!」

    蘇澤蘭愣了愣,他還真忘得一乾二淨,當初設計讓先皇賜婚與冷瑤,不過是為了報復段殊竹,時過境遷,早就拋之腦後。

    現在想來確實發瘋,難怪親哥哥到現在都心有忌憚。

    「我確實不記得,囚禁之前的事仿佛上輩子。」他淡淡地說,眸子裡全是漠然。

    「是嘛——」茜雪沒看到對方的神色,小女兒情態盡顯,語氣里都是不舒服。

    蘇澤蘭說是啊,人哪有記性一直好的道理,「小殿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早說了喚我供奉不合適,你可曾記得?」

    她賭氣不理他,尋思這怎麼能一樣,再說自己也不是忘,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瞧小公主彆扭地偏頭不說話,蘇澤蘭明白又惹到了,無論如何小殿下不開心,總是他不對。

    「殿下,臣真沒有心上人,不信你看——」

    茜雪尋思這還能看,莫非把心掏出來,習慣性扭頭,四目相對,盈盈一水間。

    「我這個人心上空空,不過此時眼裡倒是有一位。」

    他樂悠悠地說,有意無意,那雙桃花眼都攬盡春色。

    茜雪的臉又騰地紅了,今日胭脂擦得太紅,也不知剛才抹掉沒有,這會兒好不好看。

    作者有話說:

    ①②都是自己寫的。

    順便感嘆一下蘇供奉是十八樣全能,什麼都會做。

    第19章 暖鶯春日

    蘇澤蘭去了樞密院,沒有見到親哥哥段殊竹,由新管事的宦官李鈺涵引到院內,奉杯新茶,笑盈盈地說些客氣話。

    他挑眼瞧屋內擺設,細想還是第一次來,外面看著不大,內里卻有乾坤,兩邊牆上懸著花鳥魚蟲畫,博古架上全是名家典籍,沒有半點棠燁權力中心的影子,倒像誤入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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