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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午後暖陽下,茜雪呼吸急促地站在興慶殿前,驚魂未定,惹得蘇澤蘭以為她出事,連忙起身,還沒來得及施禮就被小公主拽住。

    「供奉,你……你以後再也不用待在這裡啦,我好像做夢似地,昨日才能和你說話,今天,哦,不……以後,咱們都可以好好說話了。」

    她髮絲凌亂,額頭泌出細汗,密密地遮在泛粉皮膚上,杏仁眼含著水波,纖細腰肢輕擺,香氣如煙散入鼻息,盈盈一色。

    蘇澤蘭微忖,他的小殿下,可真美啊。

    眼前人眸子含笑,溫柔得能掐出水來,茜雪一愣,才反應過來自己緊緊抓著人家手臂,立刻不好意思地鬆開,指尖一滑,手裡的彩勝便被對方拿去。

    蘇澤蘭伸手將彩勝給小公主別好,輕輕道:「臣今日才接到旨意——」瞧了眼手裡的彩勝,露出不滿意來,「這個做得倉促,實在手邊沒有好東西,等以後給公主弄個更好的。」

    茜雪抿唇笑,臉藏在對方寬大袖袍下,忽地想起夢中之吻,就是這麼近的距離。

    她心裡亂得很,為了掩飾驚慌,顫巍巍地問:「供奉,聽說你要去樞密院就職,是不是真的啊?」

    「嗯,明日就去。」

    茜雪呆了下,腦袋裡突然咯噔一聲,樞密院——方才太興奮忘了這個鬼地方,那裡不都是太監嘛!

    「供奉,你——」她抬起眼,大驚失色,「你——要去做宦官啊!」

    蘇澤蘭聽聞也愣了下,隨即眉間微簇,忽一下又散了開來,那眼神盪悠悠如星子落雨,微微俯身,迎著公主驚慌失措的眸子,半開玩笑,「做宦官也挺不錯啊,等臣做了近侍,專門服侍小殿下,不好嗎?」

    第18章 暖鶯春日

    幾隻翠鳥撲騰著翅膀繞來繞去,偷偷窺探石階上的兩個人,春光明媚,照得茜雪整個臉全是暖金色,也映出她發呆的眸子。

    蘇澤蘭放下手,瞧對面小公主神色和見了鬼差不多,抿唇一笑,「在咱們棠燁做宦官是大好事,天下誰不想進樞密院?」

    「我就不想——你,你也不能。」她如大夢初醒,急得臉通紅,自己都覺得火辣辣,蘇供奉好端端一個貴公子,才高八斗的探花郎怎麼能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宦官。

    而且對方這樣的容貌才情,要是絕了後,多大的損失啊!

    「供奉,你,別想不開啊,你正直壯年,身體強健,將來匹配個侯門貴女,還要……為蘇家綿延子嗣,宦官看著位高權重,盡享榮華富貴,可那都是表面的風光,人生在世,重要的是心裡舒服,對吧!」

    說得好認真,蘇澤蘭忽然發現小公主頗具做媒婆的天賦,眉宇彎彎,那顆紅痣輕輕蹙起,硃砂一般。

    她如何能不急,記憶中風清月明的探花郎,居然要做最討厭的宦官。

    「我去求陛下,這麼多地方需要人才,供奉可以去翰林,總之哪裡也比樞密院強!」

    說罷轉身往回走,一副急著面聖的模樣。

    「殿下幹什麼去?」蘇澤蘭忍不住樂,小公主還是沉不住氣,急匆匆來,慌張張去,一點兒城府也沒有。

    「我去見陛下,讓他收回成命,不能讓你到樞密院。」腳踏在石階上,手臂上的披帛飛起,一陣風吹過,盈盈腰肢輕擺,像要飄走似地。

    蘇澤蘭瞧著心口發緊,竟真怕她飛走了。

    連忙走近幾步,語氣仍舊波瀾不驚,「殿下,我不過是個才被免罪的臣子,能再度進宮侍奉已是陛下開恩,怎好挑三揀四又驚動公主為我求情呢?如此猖狂,對於你我都沒有好處,公主三四而後行啊。」

    茜雪傻了眼,聽上去字字占理,可——難道她要瞧著他做太監。

    只肖想想便眼眶濕潤,一圈水光繞在眸子裡,嘴唇咬得猩紅,實在不行就私下找樞密院,段殊竹總要給她個面子。

    小公主全心全意琢磨事的時候,眸子壓低,長睫毛忽閃閃顫動,如主人忐忑的心情,像只軟綿綿小貓。

    對方俯下身,歪頭瞧她,「殿下,臣昨天就想問公主的唇不疼嗎?總是咬著,臣瞧著都要弄傷。」

    這話題換得突然,她回過神,痴痴地啊了聲。

    蘇澤蘭從袖口掏出個花鳥碧色細筒,打開清香撲鼻,原是新鮮製成的口脂,厚厚透明一層淡黃色,水光潤滑。

    「臣前幾天采窗前迎春花加紫草煉煮潤色,不見得有尚藥局做的好,勝在新鮮,公主臨睡前塗一層,再不會覺得嘴疼。」

    那個碧色細筒握在一隻纖細修長的手裡,指尖如筍,比女子之手還潔白瑩潤,茜雪靈機一動,「供奉,你的手這麼巧,乾脆去工部吧,可以指導他們修建宮殿,也是個肥差啊。」

    蘇澤蘭又笑了,「殿下,咱們才說好的,一切任由陛下坐主,不可違背。」

    「誰和你說好了,都是你自己的決定。」

    茜雪騰地扭過頭,也不去接口脂,索性坐在石階上,手擰著窄袖口的珍珠生悶氣。

    蘇澤蘭其實也不知會去何處,段殊竹心思難測,真要讓自己淨身也沒辦法,不過礙於夫人冷瑤的面子,也許不會。

    可不想給小公主太高期望,官海沉浮他不是沒經歷過,所有事都瞬息萬變,希望越高只會愈發失望,還不如做好最後一步打算。

    可瞧著背對自己生氣的小公主,心又兀自軟了些,她到底還小,這些年總牽掛自己,難道他不能哄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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