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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5:21 作者: 春潭硯
眼見著要三更天,皇帝仍舊沒出席,茜雪坐上馬車,來到陛下的寢宮太極殿。
御前侍女兮雅先迎出來,緊接著李琅鈺也緩步到近前。
她低聲問:「陛下睡了嗎?」
「才睡下,之前一直在看奏章。」兮雅扶住公主手臂,溫順地回:「睡了沒多大會兒,奴婢們還沒剪完燈。」
茜雪停下步子,皇帝剛睡,自然不能打擾,但折騰半夜又不想沒個結果,索性轉身移步到偏殿,招呼李琅鈺來伺候。
「李公公怎麼還不休息?別是我來打擾你了吧。」她接過對方遞上的紫陽茶,靠在貴妃榻上笑,「你們當差也是辛苦。」
「公主說得哪裡話,能伺候公主是奴的福分,再說我們算什麼辛苦,陛下年紀輕輕卻日理萬機才叫辛勞。」
身為皇帝身邊的大宦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如此謙卑實屬少見,平日裡辦事也機靈,若是不與樞密院扯上關係,或許她會多一份親近也說不定。
可惜公主在兒時就見識到樞密院的厲害,一幫宦官把控朝政,雖然是個不問世事的女兒家也看不過去,只怪父皇仁善,嬌縱了那個無法無天的段殊竹。
她漂亮的眼帘低垂,在半暗燭火下艷光不可逼視,語氣親昵,「李公公,你在御前侍奉多少年啦?陛下身邊最親近的人了吧,若按年紀算可是我們的長輩。」
李琅鈺連忙俯身,「老奴生來就為了伺候陛下與公主,長輩二字可別嚇唬奴了。」
茜雪搖頭,眸子認真,「公公太謙虛了,我也讀過書,歷朝歷代,皇帝身邊的人都位高權重,外界雖有對此一直有非議,但我卻不這麼認為,人總容易相信親近之人,皇家也不例外,我知道陛下最信任的就是公公,前一陣還說公公的加封太少了。」
李琅鈺已經封無可封,若再繼續,只怕要威脅段殊竹,十七公主說這番話,那是要籠絡自己,他不傻。
只是沒想到天真無邪的小公主也有這份心思,心裡吃驚。
「陛下與公主對老奴實在太好了,奴……沒有別的妄想,願意永生永世守在陛下身邊。」
對方那身紅艷艷的官服,映照身後窗外的白雪緩緩地落,紅是紅,白是白,倒是雅致得很。
李琅鈺兩鬢微白,但身形矯健,仍可以看出年輕時的英姿,年紀比段殊竹年長不少,不知為何會甘於在對方之下。
茜雪用手撐住頭,繞有興致地打量對方,滿面笑吟吟,「李公公,我有件事想問你?」
「公主儘管吩咐,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她直起身子,義正言辭地:「我聽說南楚國來求親,使臣看上個公主,到底是哪位?」
李琅鈺哦了聲,低下頭再沒回應。
茜雪當然不會放棄,「公公剛才還說半點不瞞,這樣猶猶豫豫,莫不是求的……我嗎?」
「奴……不好胡說,確實不清楚。」
她冷笑聲,半靠在軟枕上,慵懶之下是皇家公主不容置疑的威嚴,「公公謙虛了,前幾日宵禁後到左僕射府上說的話,難不成都忘了。」
李琅鈺撲通聲跪下,「公主,此乃國家機密 ,我……一個奴才,還請不要難為老奴,不若等陛下醒了,再從長計議。」
真是個滑頭,看出她猜到皇帝不會說實話才拐彎抹角來問,也在這邊打馬虎眼。
茜雪並沒有將和親之事往自己身上想,可李琅鈺吞吞吐吐的態度實在可疑,如果是別的公主完全沒理由瞞著。
她心裡咯噔一下,南楚國,和親——竟然有可能是自己,細細算來,宮中適婚年紀的公主只有兩個,李修容的女兒隆玉早已經許給工部侍郎家的公子,斷然不可能和親。
越尋思越像,禁不住開始心焦,陛下不會同意自己和親,但若不去,南楚國可並非善類。
父皇早就說過南楚民風彪悍,人人能在草原上馳騁無阻,經常給邊境帶來壓力,解決草原十六部,最關鍵就是要安撫南楚國。
如今明目張胆地回絕 ,豈不會給邊境施加壓力,皇帝剛執政不久,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萬一草原不穩,這江山恐怕連名義上都不再屬於棠家。
茜雪滿臉凝重,對面的李琅鈺心裡明白,這種事當然不能自己說出來,公主如此聰明,省了不少功夫。
突然又下起雪,滿天蓋地,鵝毛飄搖,就像對面人手中的拂子,浮浮沉沉。
「公主不必為此事掛心。」李琅鈺彎腰送到大殿門口,恭順地:「陛下已經說過會挑選宗親的郡主,或者…… 」
「或者大臣的女兒嗎?」茜雪冷冷地接話。
對方沒有回應。
總是要一個好好的女兒家嫁到塞外,遠離親人,孤苦伶仃,兩國開戰的時還會變成仇敵,先是被當做祭品換取和平,然後成為棄子,沒人在乎。
夜太深,她的頭隱隱作痛,囑咐杏琳將馬車停在興慶殿,還沒到就迷迷糊糊地睡著,最後還是回到寢宮。
元宵夜的花燈魚龍雪舞,雪花撲朔迷離地打在燭火上,散發著悠悠光圈,一層層像要迷住人的眼。
宮闈靜謐,喧鬧節日被大雪湮滅了聲,興慶殿內越發淒涼,蘇澤蘭靠在青枝屏邊,瞧雪花似乎要將窗帷覆蓋,若是大雪凍住整個宮殿也不錯,他就在這裡做一個活死人。
小公主沒來,風雪太大也不意外,細想來這是對方第一次,節日時竟沒出現在自己的宮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