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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3:37 作者: 女王不在家
夢巧兒想想也是,也就摁摁鼻子不哭了。
臨出去前,一步三回頭的,後來又找了佩珩和秀梅,再三囑咐,替她好好孝敬娘。佩珩和秀梅如今雖說如往日一般讀書識字,順便練練彈琴什麼的,可是但凡下了課,哪個不是趕緊往這福運居跑,那自然是點頭稱是。
其實原本也沒什麼,可是最後佩珩和秀梅望著這大嫂轉身準備離開,想起娘如今病著,兩個人面面相覷,最後不由悲從中來。
平時都是一家子四個女人,有什麼事說說笑笑,一起做個針線活兒,並沒覺得彼此多不可少。如今才知道,不管是秀梅和佩珩要好,還是娘和夢巧兒更說得來,其實都是至親的一家子,仿佛少了誰,都覺得心裡慌。更何況如今娘病著,更覺得悽惶。
以至於最後,佩珩哭著抱住了秀梅:「二嫂嫂,我娘該不會就此出事吧?她,她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多少……苦頭……」
佩珩哽咽著道:「吃了多少苦頭,如今好不容易認了爹,好日子沒過幾天,竟然攤上這事。」
秀梅見小姑子哭,也忍不住想哭,不過好歹是當嫂子的,怎麼也得哄著小姑子些,便勉強笑著道:「沒什麼的,爹這不是請了好幾個御醫過來,又都是好藥材,肯定會沒事的,咱娘福大命大,早晚能熬過去!」
佩珩如今也只能這麼想了:「如今我只盼著娘能好,若是娘能好了,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再不倔著性子,平白讓她不順心。」
第83章
這幾日佩珩惦記著自己娘,一得空了便過去看看。這一日她過去福運居,到了外面廊上,就見外面幾個丫鬟嬤嬤伺候著,只等裡面吩咐。見她過來了,忙示意噤聲,又指了指裡面。
佩珩頓時明白了,這是爹在裡面正守著。
這些日子娘身子不好,爹連朝都不上了,就這麼守在跟前,有時候大半夜不合眼。
她輕嘆了口氣,推門進了屋,卻在暖閣外停了下來。
如今眼瞅著進入九月,天開始變涼了,又因為娘身子不好,所以已經早早地搬到暖閣里去了。
她在外面看過去,只見她爹正半伏在床頭前,看樣子竟然是睡著了。
從她的角度,她可以瞧見她爹的鬢髮,隱約竟有些泛白,竟一下子沒有了往日肅穆威嚴的距離感。
他坐在床邊的杌子上,平日那麼高壯的一個人此時卻窩在床頭前,半趴在床頭前睡著了。
佩珩看得有些心酸,她一直有點懼怕這個爹的,可是如今,卻生生多了幾分心疼。
她知道娘出了這事,爹心裡是真難受,難受得根本睡不著。
她也聽底下人說,爹這段日子,親自餵娘吃藥,娘吃不下,他就陪著一起吃,還有膳食,娘吃多少,他就吃多少,娘餓著,他也就餓著。
佩珩深吸了口氣,把自己眼角的濕潤逼回去,卻是到了旁邊朝服架上,取來了爹的一件外袍,躡手躡腳地過去,給爹披上。
誰知道她剛披上,爹那邊就醒過來了。
她有些怔忪,後退了一步:「爹,你醒了?」
蕭戰庭沒想到自己竟然睡去,微微皺了下眉,先看了眼床上躺著的蕭杏花,見她睡得依然恬靜,這才看向女兒。
「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過來,看爹睡著,沒敢驚動。」
「嗯,用過午膳了嗎?」蕭戰庭隨口這麼問道。
其實他往日是不會這樣和女兒閒話家常的,他並不是那種會說這種話的人,不過這段日子,女兒每日幾次過來幫著一起伺候,漸漸地也就熟了,一些日常話問起來倒也隨意了。
「用過了,你和娘呢?娘什麼時候睡著的?」
佩珩看到自己爹一臉倦容,頭髮仿佛根本就沒有梳理,還有那底下的鬍子,也是幾日沒有打理了吧?更不要說眼睛裡的紅血絲,看著實在是嚇人。
「我陪著她吃了藥用過午膳,看著她睡著的。」
其實是吃藥折騰了半響,險些嘔出來,之後飯食也是難以下咽。本來就是懷著身子的人,胃口刁鑽也是常見的,孕吐嚴重,又趕上生病吃藥這麼一折騰,可算是什麼壞事都趕到一處了。
「爹,你……」佩珩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道:「爹你好歹也顧著自己身子,娘這病,怕是要慢慢養著,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好的,你總得做長久打算,總不能到時候娘好了,爹你這邊卻熬壞了身子。再說有我和二嫂嫂呢,平日裡我們也都能過來一起照料。」
蕭戰庭聽說這話,不由多看了女兒一眼。
女兒如今已經十五歲了,像極了年少時的蕭杏花,文靜地站在自己面前,雙眸中帶著些許心疼,那心疼里,隱隱含著一點……算是敬畏吧。
他忽然就想起自己當初和杏花說的話,他說過,有個女兒的話,會把女兒捧在手心裡疼,會給她當馬來騎,會把她寵得一輩子不知道愁。
其實他並不想女兒會用敬畏的眼神望著自己,仿佛和自己說一句話都要琢磨一番。
心裡暗暗苦笑了聲,他抬起手,輕輕拍了下女兒的肩膀。
「佩珩說的,爹知道的。」
他這麼一拍,倒是讓佩珩心裡微驚。
爹的力道很大,雖是不經意一拍,可是她太過纖細的肩膀卻依然有些泛疼。
不過……心裡卻是感覺極好的。
她低頭,微抿了下唇,又道:「爹,我……」
她心口那裡忽然便有些泛熱,她想著娘這些年固然不容易,其實爹也不容易。
爹娘都不容易,她該能孝敬他們什麼呢?
一時這麼想著,竟不由自主地張口而出:「爹,那霍六的事,我固然有自己的想法,可是凡事,凡事還是聽爹娘的意思……」
今日和嫂嫂說那番話,她也是難受,想著她又能為她娘做什麼?做女兒的,凡事順著父母一些,難道不是她該做的嗎?
蕭戰庭聽得這話,頓時明白了女兒的意思。
他不免又多看了女兒一眼。
「佩珩,你的婚事,我和你娘商量過,其實還是看你自己喜歡吧。若是你執意那霍六,我和你娘又覺得他人品尚可,還是會顧著你想法。我聽聞消息,過兩三日他們就到了,到時候我先見見再說。」
「嗯。」佩珩頸子垂得很低,微抿了下唇,便不再說什麼了。
正說著間,蕭杏花那邊蹙著眉,掙扎著醒過來。
佩珩和蕭戰庭都忙湊過去。
「娘,你醒了?」
「杏花,覺得可好?」
蕭杏花剛睡醒,正是腦子發懵,聽著丈夫和女兒都在旁邊候著,不免擰眉:「佩珩怎麼不去學字?還有你怎麼這些日子也不上朝了?」
蕭戰庭坐過去床邊,拿來一個靠枕來放在後面,扶著蕭杏花坐起來。
「今日朝中無事,不必上朝。」
他一句謊話信口拈來,全然不顧最近皇上以及屬下諸將的唉聲嘆氣。
其實昨日,正陽侯還過來找他,說是北狄人最近屠顏王病逝,換了他的次子達克南繼承王位,這達克南自小好戰,野心勃勃,怕是要重整旗鼓,再犯北疆了。
他當時只是淡漠地瞥了正陽侯一眼,卻是問:「那又如何?」
正陽侯聽到他這話,都傻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還沒進犯嗎?」
「你--------」
正陽侯默了半響,最後瞅著他那一身的疲憊,忽然嘆了口氣。
「罷了,你先操心嫂夫人,北疆的事,我等自會向皇上請命,加派人手駐紮,總不能再鬧出昔日之亂!」
正陽侯走了,蕭戰庭站在廊前,閉眸想了想那北疆防守的事,便將之拋在腦後了。
其實有時候,他會後悔。
當年他以為自己的妻兒沒了,悲痛欲絕之際,立下宏願,矢志驅逐北狄蠻人,還這天下一個太平盛世。所以他走了,離開了那宿城縣,遠離了那彭陽縣白灣子縣,再次趕赴邊疆,驅逐韃虜,重整這大好河山。
可是其實從那個時候,他就錯了。
大錯特錯。
也許在最開始,他確實是為了杏花,為了能多點銀子給杏花過上好日子,可是當他騎著烈馬趕赴邊疆的時候,他就已經忘記了他最初為什麼離開大轉子村。
他開始被一種天下捨我其誰的英雄感所擒獲,並開始想成為那個征戰天下的大英雄。
他以為自己可以拯救萬民,可以成就一番永世不朽的戰績。
可是其實他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
當他在沙場上勢如破竹時,她帶著孩子們過著怎麼樣的日子?
如果不是他站到了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上,又怎麼可能為她引來這樣的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