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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3:37 作者: 女王不在家
    他從來不知道,那個叫鐵蛋的爹到底是什麼樣子。

    從小,都是他娘在養活著他們,艱難地拉扯著他們。

    他記得小時候他們沒地兒可去,住在破廟裡,三個孩子對著半碗糙米飯,不捨得吃,咽了不知道多少次口水,堅決說要等著娘,等著娘回來一起吃。

    後來娘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了,他們一口一口地把那糙米飯分了。

    那個時候,他真希望有個爹。

    有爹,就能有飯吃吧?

    再後來,別人欺凌娘,什麼人都有,小小年紀的他們看著,想衝過去和人打架,可是卻被人家一伸手摔倒了老遠。

    他跌在地上,跌得鼻青臉腫腦門都是火星子。

    那個時候他也真盼著有個爹。

    有爹,就不必受人這樣欺凌吧?

    有個爹,這是他年幼時不敢訴諸於口的渴望。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人長大了,慢慢地小時候的事也忘記了。便是偶爾回想起來,也覺得分外幼稚可笑。

    他開始知道,要想過好日子,就得天沒亮就起來做糕點,就要挑著擔子拼命地到處鑽,要想不被人欺負,自己就得先立起來,硬起來。

    他和哥哥都長大了,長大了的壯實小伙子能撐起這個家了,可是爹卻出現了。

    他其實有時候不太明白,爹的出現,給他帶來了什麼?

    前途嗎?他覺得就像以前每天天沒亮爬起來和秀梅一起做糕點,再拿去街頭叫賣,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總覺得自己只要好好努力,老主顧會越來越多,他能掙許多銀子,讓秀梅的娘家刮目相看,讓娘過上好日子,還能給佩珩準備幾擔子好嫁妝。

    權勢嗎?平心而論,他要那些又有什麼用,偌大的前途也不過如此,他爹手握重兵,還不是小心斡旋在天子和幾個王爺之間,又要顧忌著上位者的猜忌。

    他不知道如今有了爹,到底給他帶來了什麼。

    可是現在,他看到了他娘的不痛快,他看到了他妹妹因為那孫德旺的再次出現而是那麼的不安。

    佩珩當年才多大,在街上和人打架,打得臉都險些刮花了。

    他知道,佩珩嘴上不說,只一心當那個被他們寵著的乖巧妹妹,可是心裡其實隱著一把疤的。

    當年的事,佩珩也是親眼見了的,哪裡能那麼輕易忘記!

    這孫德旺是什麼人,又是怎麼害他們娘,害他們一家子,爹如今這是什麼意思?

    爹這是信了孫德旺的話,對娘有了疑心?還是說爹要護著孫德旺,不讓自己再打孫德旺了?

    如果這樣,他真得不明白,為什麼他那日非要鑽到人多的地方去,就為了多掙幾個銅板嗎?為什麼非要在侍衛清人的時候險些摔倒在地,把個擔子裡的點心灑了一地,以至於沒有跑成,被那寶儀公主捉了,從而惹出這一樁當場認親的事端來!

    他瞪著他爹,瞪得兩眼都布滿了紅血絲,咬著牙,咬得牙齒都咯吱咯吱作響。

    他是不明白,假如認了一個爹,反而讓娘遭受這般質疑,反而讓娘將那噩夢一般的過去再重想一遍,那麼為什麼要認這個爹?!

    而就在他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死死地盯著這個爹的時候,卻見他爹撩起袍子,然後抬腿。

    利索的一腳,那孫德旺硬生生地被踢飛起來。

    孫德旺落下來的時候,是面朝下落到淤泥里的,這下子淤泥四濺,孫德旺殺豬一般嚎叫起來。

    「爹?」他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爹,不明白他爹在幹什麼?

    難道他爹不該是訓斥他胡亂打人嗎,怎麼幫著他一起打人了?

    於是他就親眼看到他爹蹲在那裡,一隻有力的大手將淤泥里那攤子爛泥撈起來,冷沉沉地盯著那人:「你就是孫德旺吧?」

    「我,我----」孫德旺被迫塞了滿嘴的泥,嘴裡含糊不清,根本說不得話。

    「我是蕭杏花的丈夫。」他冷冷地盯著他道:「當年你是怎麼欺負我的妻,今日我就怎麼打你。」

    他揪住孫德旺的腦袋,兩根手指頭幾乎嵌入到了他的下巴頦里:「剛才是兒子打的,不算,現在才是老子打你!」

    於是接下來,蕭千雲就親眼目睹了他爹是怎麼打人的。

    拳頭還是老子的硬……真狠。

    這是往死里打啊!

    蕭千雲很快看得有些氣血上涌,他還想繼續打,跟著他爹打!

    第74章

    於是當蕭杏花和薄夫人看到的時候,就看到了聯手作戰的父子倆,並一個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孫德旺。

    「你,你們怎麼會在這裡?」蕭杏花之前多少意識到了身在茶樓的蕭戰庭怕是已經聽到了孫德旺的話,她心裡又有些忐忑,又仿佛覺得其實沒什麼,他應該並不會因此怪自己。

    可是她沒想到,蕭戰庭竟然出現在了這荒郊之外,且正在痛打那孫德旺!

    還有自己兒子千雲,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千雲也會出現在這裡,父子倆一起痛打孫德旺?

    到底發生了什麼?

    「娘,你怎麼過來了?」

    蕭千雲是個大孝子,見她娘竟然過來了,也擔心起來,怕他娘聽到了那茶樓里的事情,惹起了往日的傷心事。

    「娘,你不用擔心,這孫德旺若是敢鬧什麼事,我和爹揍死他。」

    如今有了爹撐腰,仿佛打人什麼的,以至於打死人什麼的,都不算事了。

    蕭千雲之前對他爹的懷疑和質疑,在剛才父子兩個人聯手的拳打腳踢中,已經變化了同仇敵愾父子齊上陣的默契感。

    他看著他爹那兇狠的拳頭,忽然意識到,知道這些過去的事,其實爹比自己還痛。

    男人有時候是不會用言語來說的,只能用拳頭。

    而蕭杏花滿腹疑惑地跑過去,迎頭就聽到了兒子這句話。

    聽到這句話,心裡一下子感動得不行了。

    兒子才十六歲,卻已經長大了,懂事了,和他爹一樣高高大大的。

    況且這又是個很體貼懂事的兒子!

    蕭杏花仰起頭,望著這個已經需要自己去仰視的兒子。

    「千雲,沒什麼,這都過去了,娘真得沒什麼……」

    說著這個,她的目光從兒子身上移開,來到了蕭戰庭身邊。

    蕭戰庭臉色冷硬,猶如一塊生鐵。

    他兀自站在那裡,好一番頂天立地的模樣。

    而就在他的旁邊,是那個癱軟瑟瑟發抖看上去幾乎要斷氣的孫德旺。

    他和她四目相對,彼此間都是沉默。

    周圍的氣息幾乎是凝著的,大家很是安靜,就連林子裡的鳥兒都不再嘰嘰喳喳了。

    旁觀了這一切的薄夫人,僵硬地立在那裡,望著眼前的這一幕,看著這鎮國侯和夫人誰也不吭一聲地那麼看著,她竟然不自覺地替蕭杏花緊張起來。

    那些事,由孫德旺嘴裡說出來,又被鎮國侯聽到了,鎮國侯該不會惱了吧?

    畢竟他是堂堂的鎮國侯爺呢,知道自己的原配髮妻曾經幹過這種下九流的事,會不會面子上掛不住,徹底惱了,生蕭杏花的氣了?

    她緊張得手指頭都緊緊握成了拳,心裡焦灼地替蕭杏花擔憂著。

    這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是她自己都沒意識。

    怎麼一個時辰前,她還是冷漠地防備著蕭杏花,如今一個時辰過去,她竟然比蕭杏花自己還替蕭杏花著急呢?

    她甚至焦急地舔了舔發乾的唇,一動不動地,屏住氣息,盯著蕭戰庭,唯恐他一個生氣,便對蕭杏花發脾氣。

    誰知道,蕭戰庭一直沒動,他就那麼低頭凝視著眼前的女人。

    從薄夫人的角度,她看不清楚蕭戰庭的眼中到底是什麼神色,更不知道他是惱還是不惱。

    就在她幾乎等不下去的時候,卻看到蕭杏花的目光從蕭戰庭身上挪開了,落到了旁邊的孫德旺身上。

    「你們兩個把他打了啊?」她仿佛不經意地這麼喃喃道。

    「嗯。」蕭戰庭總算蹦出一個字來。

    「怎麼打成這樣啊?」她語氣中仿佛有些意外。

    蕭戰庭抿著唇,從剛硬的顴骨,到收緊的下巴,無一不透著一種凌厲的氣息。

    他顯然不好回答蕭杏花這個問題,為什麼把孫德旺打成這樣呢?他心裡多少的痛和恨,不打怎麼行呢?

    便是打死了,又有什麼大不了,他身為堂堂鎮國侯,為了打死這麼一個畜生,還不至於有人敢來找他麻煩!

    誰知道蕭杏花卻忽然抬起腳,狠狠地踢了那孫德旺一腳:「竟然才打成這樣,怎麼不把他打死啊?這個老賊囚子老yín賊,當年可是害人不淺,敗壞我的名聲,欺凌我孤兒寡母,逼得我只能遠走他處!當年你是怎麼欺負我的,怎麼如今還敢出來,不知道老娘不是以前的蕭杏花了,竟然還敢找打!你以為你投靠了你那不知廉恥的假主子就能耀威揚威來欺凌我了嗎?你在人家眼裡不過是一條狗,你這條狗死了,沒人給你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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