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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23:37 作者: 女王不在家
    蕭戰庭放開了她的手,點燃了油燈。

    她看過去,這才發現門口那裡扔著一本用線裝訂的書,翻開來看,裡面畫著什麼刀劍,還有人擺著個姿勢,看樣子倒像是教人打架的書。

    她拾起來,不解地道:「這是幹嘛,怎麼好好的書,扔地上呢。」

    她只認識幾個字,還是以前蕭戰庭在山裡偷偷用樹枝劃拉著教給她的,是以她骨子裡帶著對讀書人的敬仰,看到帶字的這紙張,都心存敬畏。

    蕭戰庭沒吭聲,逕自褪去外袍,翻身上炕睡了。

    她有些尷尬,不過很快也就覺得無所謂了,見門口那一盆水,過去摸了摸,還有一點餘溫。搬來一個杌子,她稍泡了泡腳,又擦乾了,這才挪蹭著上炕去了。

    蕭戰庭在東頭,她就爬到了西頭躺下。

    本來勞累了這一天,她實在是身體疲乏,又泡了泡腳,應該很快睡著的。可是身邊躺著這麼一個老虎般的存在,她真是睡不著。

    況且大熱天的,他那人就像個大火爐一般,在些許熏人的酒氣中,散發出要將人烤焦的熱氣,烤得她渾身不自在,烤得她像一條魚一樣翻來覆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沉悶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睡不著?」

    「嗯,太熱了!」

    「你以前怕冷,倒沒見你說怕熱。」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年紀輕,現在還老了呢,沒法比。」

    「沒老。」

    蕭杏花聽著他這簡潔的兩個字,不由得噗嗤一笑:

    「不曾想多年不見,如今你也會說個哄人的話兒了。」

    「哄人?」

    「是啊,可不就是哄著我開心唄!我心裡明白得很,兒子都大了,娶了媳婦,再過一兩年,說不得就是抱孫子當奶奶了,我是真老了。」

    「那我也是要當爺爺的人了。」

    「咱兩不一樣啊!」

    「怎麼不一樣?」

    「這能一樣嗎!」蕭杏花簡直想說,真是廢話,還用問嗎?不過考慮到身邊這人不是蕭鐵蛋,而是位高權重一家子指望的蕭戰庭,她愣是沒敢說出來。

    「我就想知道,怎麼不一樣。」蕭戰庭忽然翻了下身,側對著蕭杏花。

    蕭杏花只覺得暗夜裡,仿佛有一雙灼熱的眼兒she過來,盯著她,非要逼問出個一二三來。

    她有些訥訥地道:「這,肯定不一樣的,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就是市井裡一個不招人待見的臭婆子,東家長李家短,說幾句閒話,掙兩個小錢,再盼著女兒嫁個好人家,兒媳婦趕緊大起肚子。」

    她別過臉去,不敢看蕭戰庭,反而去瞧那黑乎乎的屋頂。

    「至於你,怎麼能一樣呢。其實我雖在小小的鎮上,沒什麼見識,可是也聽說過。人家說,鎮國侯帶領兵馬擊退了北狄人,還召集舊部,一路追擊三千里,直接打到了北狄王庭,打得他們俯首稱臣,再沒有回擊之力。」

    黑暗中,蕭戰庭沒有吭聲,可是她卻忍不住繼續絮叨起來:

    「我那個時候也只是聽聽罷了,總覺得和我沒關係。畢竟在我看來,那都是天上的事兒了,我還是窩地上老老實實掙我兩個小銅板。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沒想到,那個人竟是你。」

    他早不叫蕭鐵蛋了,改名字了,叫蕭戰庭,威名遠揚無人不知的蕭戰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蕭戰庭。

    傳聞當今天子,都是他一手扶持上去的。

    這樣的人,這個世上,他要什麼不行呢!

    她今年三十二了,他長她兩歲,三十四了。

    對於小鎮子上討生活的蕭杏花來說,三十二歲已經老了。

    對於朝廷里呼風喚雨的蕭戰庭來說,三十四歲,那是最最好的年紀。想來在那遙遠的燕京城裡,痴戀蕭戰庭,恨不得嫁他為妻的,絕對不止那寶儀公主一個。

    她這個年紀,這般見識,根本不夠格當他的侯夫人,一切全靠他的良心罷了。他良心好,敬她是糟糠之妻,疼她的子女,她就能風光。

    他若是翻臉不認人,娶個鮮嫩女進門,她便是哭,都沒地兒去哭。

    況且他如今也學會了讀書寫字,打扮得威風凜凜的,早沒了當年隗繼山下那股山里後生的窮土樣兒。

    她想著這些,又覺得喉嚨里難受,發堵,仿佛有什麼從胸口滿溢出來。

    不過她硬生生地控制了。

    這些年,別的她未必學得好,可是唯獨一個「忍」字,她是做得再好沒有了。

    她終於忍下了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cháo,故作輕鬆地嘆了口氣,笑著打趣說:

    「京城裡,還是有許多女人要嫁你的吧,就像寶儀公主那樣?」

    誰知道她說了後,他根本不答話。

    她好奇地扭頭看過去,卻見他一雙眸子正盯著自己。

    她唬了一跳。

    他便慢慢地收回目光,淡而沉地道:「是,很多。」

    她勉強笑了笑,想起寶儀公主來,嘆了口氣:

    「其實那女孩兒倒是長得不錯,嫩模嫩樣,正是你會喜歡的那種,只可惜性情不好,也沒個眼色,看樣子倒是被家裡人寵壞了。」

    「為什麼我會喜歡那種?」

    「噗,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我一眼瞧過去就知道,那女孩兒就是你愛的,若不是那是皇家的公主,說不得你急吼吼地早要了人家!」

    蕭戰庭抿唇不言,翻身望向窗外。

    蕭杏花只當他默認了的,便笑道:「其實我早猜到了!明人不說暗話,這裡又沒外人,好歹給我透個底兒,你是不是已經欺負了人家?摸了?碰了?還是都弄了?」

    蕭戰庭忽然開口道:「你當我是這種人嗎?」

    蕭杏花聞言,不由得嗤笑出聲,忍不住掩唇道:「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麼!怕是你一眼見到人家就急吼吼的,再瞧她那喬模喬樣的,你若肯要,她恨不得爬過來給你吧?這婚事都已經賜下來了,我想著怎麼著你該摸的也都摸過了吧?只是未必做了最後那一道!」

    誰知道她正繪聲繪色地說著,便見蕭戰庭忽然伸出手來,猛地捏住了她的手骨。

    他是真用了力氣的,於是她「哎呀」一聲叫出來,疼得鑽心。

    她一下子有些惱了,柳眉倒豎,恨聲道:「忒沒心肝了,這也是娘生父母養的,你這麼一捏,誰不知道疼呢!」

    蕭戰庭氣息粗重,胸膛劇烈起伏,卻不答言。

    蕭杏花無可奈何,又不敢真上去打他,少不得垂頭喪氣地倒在炕上,悶頭準備睡去。

    就在她幾乎要睡著的時候,卻聽到蕭戰庭冷笑一聲。

    「你說是,那就是吧!」

    第14章

    「你說是,那就是吧!」

    蕭杏花聽著蕭戰庭那句冷笑,以及這句充滿嘲笑意味的話,不由得咬緊了牙根。

    呵呵,這是承認了,又羞惱成怒嗎?

    既是他能做得,怎麼自己挑破了,便生氣了?

    蕭杏花呆了半響,最後來了句:「冷著個臉,有什麼意思呢!」

    說著這個,她一翻身,背對著他。

    長夜漫漫,她卻是死活睡不著,腦中一遍遍地想著往昔,又想著今日。身後仿佛有一種灼熱強勁的氣息,再再提醒著她,那個久違了十五年的男人正在和她同床共枕!

    可是那又如何,他早已不是當日的蕭鐵蛋,她也不是那個被蕭鐵蛋拉到山坳坳里為所欲為的蕭杏花了。

    一直到了後半夜,她才迷糊著睡著,後來一晃眼就醒了。

    醒來回頭一看,炕上已經沒蕭戰庭了。

    她爬起來,透過窗子往外看,蕭戰庭正和兩個兒子站在院子裡。

    他好像要教他們練武蹲馬步,在那裡一點點地糾正他們姿勢,夢巧兒站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地也跟著比劃幾下子。

    一夜沒睡,她累得腰酸背痛的,這個時候熙春和念夏端來了洗臉水漱口水,並取來了早膳,卻是一碗香噴噴的餛飩湯,往日她最愛這一口了。更何況上面放了些許鮮肉鮓,又撒上了酸筍韭菜,一聞便覺得唇齒大動。

    蕭杏花在熙春的伺候下洗漱了,又吃起念夏奉過來的餛飩湯,一邊吃著一邊問道:「什麼時辰了,看外面太陽頭倒是老高了。」

    「夫人,這會子已經是辰時了。」

    蕭杏花一聽,倒是不由一驚,她這個人素來勤勉,一過寅就要起來的,給家裡兒女媳婦做早膳,再屋裡屋外地收拾摸索,還從來沒有一口氣睡到辰時呢。

    旁邊的念夏掩唇笑著說:「侯爺說了,讓你多睡會吧。」

    蕭杏花聽了,不由低哼一聲:「他哪裡知道呢!」

    熙春從旁道:「大少奶奶也說,讓夫人多睡一會兒。說起來夫人真是命好,侯爺體貼您,底下少奶奶也孝敬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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