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2023-09-23 15:14:23 作者: 而征鴿鴿
她大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兩年多未見的女兒,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周厭語腦子翁嗡嗡響了很久,她有點急,害怕自己聽不見余安楠說話,但她努力冷靜下來,耳邊極靜,卻沒有聽見余安楠多說一個字。
她嗓子發乾,感冒的症狀突如其來,她又打了個噴嚏。
余安楠眉頭皺得更緊:「你就穿這麼點?」
周厭語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其實不少,甚至還有點多,在謝酌的監督下,她已經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
但余安楠這麼說了,她仍然點點頭,道歉:「我過會兒就去多穿點……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沒告訴我?」
余安楠臉上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錯開她的目光,沉默片刻,又看著她:「你感冒好了?」
「……沒。」周厭語抿抿嘴唇,聲音還有些啞,試探性問,「你,是回來看我的嗎?」
余安楠沒有直接回答她:「你昨天說你吃了藥。」
周厭語一怔。
昨天她給余安楠發簡訊時,的確這麼說了。
余安楠唇線抿得很平,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比去年好,去年病了都不知道吃藥。」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話語,或許也可以稱之為責備,但周厭語卻從中聽出了另一種含義,她震驚地瞪大眼。
「媽!你去年也回來了,是不是?!」
她去年根本沒和余安楠提到她感冒的事,余安楠怎麼會知道她去年生病沒吃藥?
除非她回來過!
可是周厭語從頭到尾都沒見過她!
「臨時路過回來過一次,沒待多久就走了。」余安楠比她表現得平淡,也更冷淡,就好像她面前的這個感冒少女,並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一句不咸不淡的話,徹底打破少女的希望。
周厭語看著她,慢慢咬住嘴唇,她感覺眼眶有點酸,喉嚨像被什麼堵住,漲得難受。
她不敢再張口說話,怕下一秒就會破了音,然後叫余安楠看見她脆弱而任性的那一面。
她是個聽話的女兒,絕對不能任性。
她曾發過誓的。
可她仍然控制不住心臟里翻湧的劇烈情緒,那一股接一股的澎湃感情不斷地衝擊著她的胸口,接著往大腦衝上去。
余安楠鬆開門把,準備拿吹風機吹頭髮,側過身那一剎那,她聽見自己的親生女兒顫著聲音問了她一個問題。
女孩兒的音色偏冷,音調自根部開始發顫,從第一個字顫到最後一個字,就連尾音都無法避免。
淡淡的絕望從中溢出。
「媽,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故意……躲著我?」
-
周厭語發燒了。
她燒到了將近三十八度,謝酌把她送到醫務室,醫生說沒到三十九度不建議吊水。
周厭語表現得很冷靜,一點兒也不像發燒的樣子,回去之後她就把外套脫了,喝了一大杯冷水,謝酌不知道她杯子裡裝的冷水,否則一定會攔著她。
中午她又去宿舍樓梯口吹了一中午冷風。
當天下午,她終於如願以償燒到了四十度,然後進了市醫院。
謝酌把她送過去的,上第一節課時她的臉就白的不正常,他一摸她額頭,簡直要瘋。
實在太燙了。
到市醫院聽見醫生說了病因,他感覺心頭都燃起了一把火,可周厭語自始至終只和他說了一句話。
「我感冒的時候,我媽回來了。」周厭語靜靜地坐在床上,盯著手背上的吊針,聲音輕得不像話,像一片孤獨的雪花,「如果我病得更嚴重,她一定就不會走了,這次她一定會留下來。」
所以她故意把自己搞發燒,燒得越高越好,只要能留住余安楠。
假如她不知道余安楠曾經也回來過,她絕不會如此孤注一擲。
她在賭,賭余安楠還是愛她的,就像三年前一樣愛她。可最終,她還是輸了。
一連兩天,余安楠連影子也沒有出現過,甚至連一個電話一條簡訊都沒有來過。
第三天下午,她依然在吊水,這是最後一天了,她的燒已經退了下去,明天不需要再來繼續吊水。
謝酌推開病房門,看見床上那個人蜷縮在被子裡,連腦袋都沒有露出來。
他慢慢走過去,站到床沿邊。
吊針已經拔了,兩瓶水也吊完了,她的外套擱在旁邊的椅子上,柜子上還放著一杯水,已經涼了,旁邊擱著幾片藥,是她應該吃的。
但她沒吃。
謝酌眼神沉了沉,手指輕輕攥起,彎腰勾住她的被頭,還沒有往下拉,他忽然聽見被子裡傳來的極小聲的嗚咽。
小到稍微不注意就會忽略過去,小到像一隻被拋棄的小貓躲在家門口可憐兮兮地哭泣,小到他只是聽見第一聲,心臟就開始疼。
他最終還是沒有掀開她的被子,靜靜站在床邊,聽著她的嗚咽,由小變大,再變到最小,最終消失。
病房回復最初的寂靜,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
周厭語拉開被子,將頭露出外面,看見謝酌的那一刻,她並未感到驚訝,她一直知道謝酌在這兒,從她發出第一聲嗚咽,一直到恢復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