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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06:13 作者: 麻辣香橙
    她動手把家裡收拾一下,澆了院裡和屋後的菜,摘了屋後園裡的扁豆,下鍋煮熟後攤在竹蓆上晾曬,干扁豆皮冬天吃,配上其他菜小火慢燉,葷的素的都好吃。扁豆有老一點的, 裡面已經長了扁豆,不能留在裡頭晾曬的,就扒出來,可以吃的, 扒呀扒居然扒了一大碗。

    煮熟的鮮扁豆很面, 一粒一粒小手指頭那麼大,小孩子愛吃。田大花留了小半碟,倒了點兒醬油醋和切碎的辣椒進去拌拌,留著自己中午做菜吃,剩下多半碗, 就端去送給三嬸家的小孫女吃,三嬸家離他們家最近。

    她送到三嬸家,三嬸正在做午飯,見她來了挺高興,忙從廚房裡出來招呼她。田大花就把裝著扁豆的碗給了三嬸。

    三嬸把扁豆倒進自家碗裡,捏了一點鹽撒進去,拌了拌,招呼小孫女:「快來看看,嬸子給你送什麼好吃的,快謝謝嬸子。」

    小孫女跑過來,聽話地說了謝謝,伸出小手指捏著吃,三嬸趕緊給她拿了個窩窩頭,讓她就著飯吃。

    「大花呀,茂松回城了?鄰居你五嬸說看見警衛員騎著大馬來接他呢。」

    「嗯,他有點事情要處理,晚上回來。」

    「那今天就你一個人在家呀,哎呦一個人也不值當做飯,午飯在我家吃吧。」

    「不用,三嬸兒,我家裡有飯。」

    三嬸就沒再堅持,實話說,她中午做了幾個雜糧面的窩窩頭,自家人都不太夠吃,也知道田大花家日子寬裕些,即便最困難的年代,老奶奶和田大花也悄悄貼補過他們家,山里人知恩念情,一家人一直記在心裡呢。

    三嬸忙又說:「我家那菜園裡結了好幾個大冬瓜,你家有沒有?我給你摘一個。」

    「不用了三嬸,我家屋後的園裡也結了兩個大冬瓜。」田大花笑著說,「給你一提醒,我就想起來冬瓜醬菜了,正好回家做去。」

    她屋後菜園邊上種的兩棵冬瓜,可巧,一棵就結一個,不過長得大呀,躺在地里足有水桶那麼大,入秋後白白的一層霜,看著就叫人喜歡。田大花從三嬸家出來,就直接去屋後摘了一個,抱回家做冬瓜醬菜。

    當地的冬瓜醬菜獨具特色,冬瓜切成小孩拳頭大的塊兒,加上鹽、辣椒麵、花椒胡椒粉,切成片的姜和大蒜,還有當地土法做的面醬,醃兩天,醃出了冬瓜大部分的水分,裡頭冬瓜肉幾乎透明了,撈出來控干,用棉線穿成串,掛起來晾曬。晾到半干,口感軟嫩入味,就可以吃了,串起來也方便保存。

    這樣料理的冬瓜醬菜特別好吃,味道足,好下飯,鹽少放些的話,小孩子喜歡當零食,所以在當地,有時就能看到小孩子拎著用線穿起來的、一大串醬色塊狀的東西吃,甚至調皮的男娃子掛在脖子上,吃得美滋滋的,外地人不知道什麼東西,還覺得稀奇,當地人一看就知道是冬瓜醬菜。

    只是這樣做的冬瓜,偌大的冬瓜醃製晾曬後也就那麼幾串,遠不及鮮冬瓜燉了耐吃。瓜菜半年糧,農家過日子精細,所以山民們一般不太捨得做這個。

    田大花摘了冬瓜,慢慢悠悠地削皮,去籽,切塊,醃製,於是一下午工夫,就又消磨在這上頭了。把一大盆冬瓜塊醃上,她洗乾淨手,看看掛在西山上的太陽,尋思著該做晚飯了。

    轉了一圈,一個人做飯還真不值當的,姜茂松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乾脆揀最省事兒的,一個雞蛋一把小菜燒湯,開鍋放了一一小撮掛麵進去,吃了飯等到天色黃昏,姜茂松還沒回來。

    田大花翻了一會兒書,看著天黑下來了,總有些無聊無趣似的,百無聊賴,又有些不放心,忍不住走出大門口張望,恰巧遠遠的看著姜茂松騎馬回來了。

    「大花。」他跳下馬,看著她笑,黑暗中儘管看不清表情,卻仍是感受到了他那種笑意,好像很高興似的,一邊走近了一邊笑道:「擔心了吧,耽擱得有點晚了。」

    「誰擔心你呀,我碰巧出來罷了。」

    「媳婦兒,承認擔心我有啥不好意思的,心疼我唄。」

    「呵,咱們家養的那小雞小狗黑天沒回來,我還到處找呢。」

    明明被懟了,姜茂松卻心情大好,笑著把馬牽進院子栓好,很自然地伸手擁著她進屋。

    「你的警衛員呢?」

    「警衛員送我進了山口,我看著天色晚了,就讓他們先回去了,又不想留他們在家裡住。」

    「你以後,出入還是儘量把警衛員帶著吧。」田大花調侃道,「到處亂鬨鬨的,你這把老骨頭,自己也小心些。」

    「嗐,我進山後就是回家的路,再說了,還真有人敢在我媳婦地盤上造次?怕是不想混了,我媳婦讓他陪熊瞎子去,對不對呀媳婦?」

    這傢伙,兩句話就又貧起來了。田大花懶得理他,便問他吃飯沒有。

    「晚飯沒吃。」他笑。

    田大花於是原樣去給他下了一碗掛麵。她去煮麵,姜茂松洗把臉,就進了廚房蹲在她旁邊,跟她聊白天的事情,比如家裡福妞和胖兒子都挺好,平安有些想媽媽。

    「大花,我想再休一段時間的假。」

    田大花側頭,看著他平靜的表情,問:「怎麼了?」

    姜茂松對她的敏銳早已經習慣了,也不瞞她,就簡單說了句:「今天有個會,嗯,開得有些不高興。」

    部隊基層穩如磐石,到了姜茂松這個層次,在這個年代卻另有一些體驗,以姜茂松的精明理智,田大花也就不再多問,卻問道:「理由呢?」

    「舊傷復發了,我得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好啊。」田大花說,「正好我也想在鄉下多住一陣子。那等奶奶五七之後,就別讓爹和平安回城了吧,讓他們留在這邊,你我都在,正好教教平安讀書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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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五七」的時候,福妞出了月子,才得知奶奶已經過世了。

    她在安亮的陪伴下趕回來,給奶奶上「五七墳」,在奶奶墳前抽噎著哭得像個小孩子。安亮一直安慰勸說,田大花和姜茂松卻沒有多勸。

    「安亮,你讓她哭吧,哭痛快了心裡就好受了。」

    這個家,沒人不知道老奶奶意味著什麼。福妞不到一歲就沒了娘,她最親的人就是奶奶和田大花,現在奶奶走了,她卻一個多月後才知道,尤其聽說是奶奶親口吩咐先不告訴她的,福妞那種情緒也就徹底決堤了。

    然而生老病死,人間無奈,福妞痛哭一場,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

    「五七」上墳,算是當地喪儀的最後一道禮俗,被看得很重要。除了他們自家人,包括福妞和安亮,姜守良和平安,都到了,茂林和石頭兩個遠在部隊沒能來,除此以外,村里本家近房們也全都來了,按照送喪時候的規矩戴孝祭掃。

    上完墳,大家在墓前靜坐了一會兒,據說這是送老人放心離開,從此以後,便永遠陰陽兩隔了。

    然後,大家除孝,女人們摘掉了頭上的白花,男人也把胸前的白花取下來,從墓地安靜離開,結束熱孝,恢復正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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