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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06:13 作者: 麻辣香橙
    聽李幹事說,這個工業縫紉機眼下我們國家還不能自主生產,最主要的零件以前都從外國進口,現在建國後進口渠道受限,這十二台機器就更稀罕更重要了,為了保障被服供應,上級特別調配來的,所以一定要把這麼好的東西用好。

    兩世的生活經歷,使田大花對各種機器特別感興趣。

    不光縫紉機,街上的自行車,有軌電車,軍用卡車,她都很感興趣,每每看見了都要心裡琢磨一番,就說那個軍用汽車吧,比不上她的戰馬有靈氣,她的馬是活物,通人性,可這個汽車,同樣神奇,很霸氣。

    田大花甚至曾經想試一試,她能不能學會開那個軍用汽車,可惜,沒機會,這東西眼下在部隊也稀罕,一個部隊都沒有幾輛軍用汽車,她總不能跑到部隊營房硬要試試。

    當然,工業縫紉機操作起來肯定也比家用小縫紉機複雜一些,要技術,要培訓熟練的技術工,不過先學會了家用小縫紉機,有基礎,這個工業縫紉機也不是太難,田大花對自己的動手能力一向有自信。

    可是廠里現在不讓她動手,反而安排她動腦,叫她做記錄員。田大花不能不顧大局,只好遺憾地看著別人操作她眼饞的縫紉機。

    「這個東西……我怕學不會。」劉嫂子看著一個女工學著操作工業縫紉機,自己猶豫著說:「人家小姑娘年輕,學啥都快,我怕學不會。我看我還是用原來那個吧。」

    「嫂子,誰說你學不會了?你忘了?你剛來的時候也擔心自己學不會小縫紉機呢,你不也學得很快?」

    田大花堅決支持鼓勵劉嫂子,甚至都有些恨鐵不成鋼了,人家廠里不安排她當縫紉工,叫她干記錄員,她沒機會用這麼好的東西,劉嫂子有機會用,怎麼能退縮呢。

    堅決不能。於是田大花就努力攛掇劉嫂子:嫂子,你一定要試試,你能學會,別人能你就能。

    她正在給劉嫂子鼓舞士氣,李幹事跑來找她。

    「嫂子,你看現在廠里那麼忙,工人也多任務也重,忙不過來,縫紉車間的車間主任老馮這段日子還生病,所以,想請你擔任車間副主任,幫著老馮一起把車間的工作做好。」

    田大花想了想,她對老馮主任沒意見,她對工作沒意見,可是……她對這個副字有些意見的,她不喜歡這個字,寧願繼續當她的記錄員。再說,車間原本就沒有副主任。

    見田大花一時沒說話,李幹事以為她擔心干不好,趕緊做工作,就像剛才她自己鼓勵劉嫂子那樣,李幹事給她鼓勁兒說:「嫂子,你看你這段時間一直做記錄員,車間裡所有的工人、工序、各種紀律,各種安排,你都比別人熟悉,算是車間裡最了解全面工作的,你又識字有文化,工人們也信服你,我們想來想去,就你最合適了。」

    高帽子送了一大堆,田大花想了想,副就副吧,反正都是幹活,都是工作。

    於是,田大花就變成了車間副主任,下午臨下班前宣布的,滿車間的工人都給她鼓掌,有的年輕女工還起鬨,喊著「大花姐厲害」之類的話,弄得田大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田大花從一群年輕女工裡頭擠出來,整理好她當天的記錄單,跟晚班的工人交接完了,才和劉嫂子一起下班。劉嫂子看著她笑,笑著說:「大花你好樣的。」

    「嫂子你也好樣的。」田大花笑笑原話奉送,故意說:「嫂子,你明天肯定能學會那個縫紉機,不許老說自己學不會。」

    「行,我不說,我好好學,就是我不識字,你得多幫著我。」

    兩個人高高興興地說著聊著,一路步行回去,剛走到大院門口,一個小戰士跑過來,遞給劉嫂子一封信。

    「嫂子好,有你的信。」

    「我的呢?」田大花問。

    「嫂子,這次沒有你的信。」

    沒有?田大花一愣,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第39章 偶遇

    田大花心裡猛然一頓。

    前線部隊的通信有跡可循, 他們不可能像正常情況那樣, 隨時可以往家裡寄信, 必然是國內的信到了一批,輾轉送到戰士們手裡, 寄回的信收上來, 一批一批的,再輾轉回到國內,歷經千山萬水送到家屬手中。

    所以同一支基層部隊的家信,基本上也都同時來。姜茂松和劉師長的信,還包括大院裡其他幾家的信, 總是同一起送來的,田大花都已經習慣了, 每次她拿到姜茂松的家信, 不用多會兒,劉嫂子必然跑來找她讀信,如果沒來,那一定是安明在家,他可以讀。

    田大花愣了一下,隨即讓鎮定下來, 部隊會分散, 人員會調動,戰場瞬息萬變,只能說明姜茂松和劉師長寄信時不在一起。

    起碼,她眼下沒有收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田大花愣怔之間心念轉動, 迅速設想了種種可能。劉嫂子也愣了一下,本能地問:「怎麼會沒有呢,前幾回都是一起來的呀?」

    劉嫂子卻瞬間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會不會……她臉色一變,神色就慌了,一把抓住田大花:「大花,快給我讀讀。」

    天色黃昏,已經看不太清楚了,田大花定了定神,一手拉著劉嫂子快步回家,她進屋,開燈,抓過劉嫂子手裡的信拆開,先快速瀏覽了一遍,心裡稍稍鬆了口氣。

    「嫂子,你先別急,沒有什麼大事兒。」她刻意把口氣放得輕鬆些。

    劉師長受傷了,已經跟著傷員專列回到國內,現在在東北的某後方醫院養傷。

    信里也只籠統地說受了點傷,田大花一邊讀,一邊心裡做出判斷,這封信不是劉師長寫的,不是他那個東倒西歪夾帶錯別字的筆跡,明顯是有人代筆,說明寫信時劉師長情況還不錯,還能口述家信。既然人已經送回到後方醫院,那就不該再有生命危險。

    可劉嫂子還是一下子慌了,眼淚嘩啦就下來了。從劉師長走後,劉嫂子自己帶著兩個兒子,每天都好好的,田大花這是第一次看見她哭。

    「嫂子,你別擔心,既然人在後方醫院,說明就沒什麼大礙,不會有危險。」田大花起身給劉嫂子拿了塊毛巾,靜靜陪著她,見她哭了一會兒,才慢慢跟她分析道:「嫂子,我琢磨著,劉師長可能就是想你了,不然怕都不會寫信告訴你。」

    人在生死關頭,畢竟很脆弱的,想親人了,即使是劉師長那樣響噹噹的漢子,病床上也難免脆弱孤單。田大花心裡琢磨,劉師長怕也傷得不輕,不然不會被送回後方醫院,如果真是點小傷,他恐怕根本不會告訴家裡。

    嫂子只哭了一小會兒,拿毛巾用力擦了一把臉,兩個女人就在燈下商量了一下,回到後方醫院,不知道具體情形,傷的輕些,興許養好傷就重返前線了,也興許需要一段日子慢慢養傷,那麼……

    「我想去看看。」劉嫂子說,「他那個人我知道的,我去一趟,看到我他心裡就踏實了,要不他也不會寫這封信。就是家裡……」

    「行,嫂子你去吧。」田大花說,「安明安亮這段時間放我家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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