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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06:13 作者: 麻辣香橙
    姜茂松忙安慰說,他這傷已經三四天了,都快好了,如今春節過去,形勢安定了許多,他回家來休養幾天。

    「奶奶,你就別擔心了。您看,幸虧我今天回來了,要是再等兩天,這麼點兒小傷都已經長好了,你可就看不到了,我說受傷,你一準說我騙你。」

    「還貧嘴!」奶奶氣得笑罵。

    田大花於是叫他進屋休息,他卻不肯回屋躺著,說這麼點兒小傷,哪用那麼當回事呀。

    嘴裡說這麼點小傷,可到了晚上,居然開始「嚴重」了,居然躺在床上跟田大花說,他胳膊受的傷,都不方便洗漱了。田大花瞟了他一眼,去給他倒了洗腳的熱水,又把毛巾遞給他。

    「太感動了。」姜茂松笑嘻嘻地說,「沒想到啊,咱也有媳婦給倒洗腳水的這一天,大花你可真好。」

    「滾!」田大花罵道,「我看你左胳膊受的傷,怎麼連右手也廢了?洗完腳自己端出去倒了。」

    姜茂松笑。洗完腳,果真一隻手端著洗腳盆出去倒了,然後把盆拿回來放好,又一隻手倒了半盆熱水。

    「喏,還給你的,有來有往。」他笑著對田大花來了一句:「小氣鬼,說句玩笑都不行。」

    田大花一言以蔽之:「滾。」

    於是姜茂松就滾上床睡覺了,躺在床上跟田大花說這段時間的事情,生活上的事,或者部隊的事,有些事情他說的很含糊,一句含糊地帶過,田大花也不問,她知道部隊有部隊的紀律。

    「你受傷,都沒去住院?」

    「這麼點小傷,還住院?」姜茂松說,「我要真去住院,他們還不得笑話死我。這也就是現在,還去醫院包紮,擱在過去野戰,隨便拿繃帶纏一下,什麼事都不耽誤。」

    「醫院裡有人照顧你。」田大花說,「照顧得仔細。你回家,我反正不伺候你。」

    「大花!」姜茂松抗議地叫她,「揭人不揭短,咱說好了的,都不提了。」

    「我說什麼了?」田大花十分無辜地反問,「你看,你自己一下子就想歪了,自己有毛病,我可沒說別的。」

    姜茂松反應過來,才知道他似乎被田大花給涮了,田大花……居然也會涮人?可真稀罕,姜茂松心說,他還以為田大花只會直來直去地懟人呢。

    姜茂松這次在家住了兩天,兩天後又回去了。山村里正月十五一過,就一切恢復正常,倆孩子正常去上學,田大花正常去識字班,姜茂松恢復了隔七八天回來一次的狀態。

    然後,趕在春耕前,當地的土改正經開始了。

    第23章 期待

    土改工作組, 以何同志為小組長, 成員除了周同志, 主要就是農會的人,不光他們村的, 他們這樣的山區, 村子都很小,離得還都挺遠,於是把附近幾個村子聯合起來組成。

    土改最初的初衷,不是成分,而是消除剝削, 分田分地,這一點何同志一直強調, 村里開動員大會的時候, 何同志就專門講了。各家都要去開會,田大花去開的會,聽了一遍,跟姜茂松說的意思差不多,看剝削關係。

    於是田大花放心多了,他們老薑家一家子厚道人, 他們可沒剝削誰。

    姜家村的土改過程還比較和諧友好, 保持了姜家村一貫的淳樸和睦的本色。這樣一個偏遠小山村,土地少,說起來也養不起什麼富人,田大花家和三叔家, 在村里屬於日子好些的,是村民們眼裡比較殷實的人家。於是開會的時候有個外村的農會成員就說,有田有地還有牲口,這得算富農啊。

    「咱村沒有富農啊,都差不多。」前段時間新當上村長的四叔說,「他兩家就算日子好些,也就是有幾畝田,能吃口飽飯。咱村里最窮的人家,靠山吃山,砍柴打獵,只要勤快肯幹活,也不至於餓死。」

    「可是這個姜守良家,丈量查實了有十四畝七分地,這麼多田地,他家不是富農誰是富農?還有這個姜守義----」對方提著三叔的名字說:「他也有十畝多田地,還殺豬做屠夫,掙老百姓的錢。」

    「姜守良家七口人,除了一個革命軍人,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姜守良一條腿還殘廢,全靠田大花一個年輕媳婦子撐著,你算算他家一口人能劃多少地。」四叔磕著菸袋,慢條斯理地逐一反駁,「至於姜守義,他家也七口人,他當屠夫掙誰的錢呀,你看看咱們村,誰家買得起肉吃?姜守義去你們村殺豬賣肉,你們能買得起不?他也就是逢年過節去山下,人家殺豬他給人家幫工,混個肚子飽,掙幾個零用錢。」

    「你這是什麼立場?」那個外村成員直著脖子質問四叔,「別忘了你現在是村長,你們村這個階級鬥爭,不夠激烈,不夠徹底。」

    「村長我也得說實話吧?」四叔那個脾氣上來,就拎著菸袋站起來,也直著脖子反問那人:「咱們姜家村最是實誠厚道,我都說了,沒有地主壞人,有也是鎮上馬地主家的地,也沒有懶漢二流子,跟你們村就是不一樣,你還硬讓我給找出一個來?」

    眼看吵得臉紅脖子粗,何同志用力敲敲桌子,把雙方壓下去了。

    何同志於是又把政策說了一遍,地主富農,要看剝削,劃分標準是至少有一個長工以上,長期僱傭長工,或者出租土地、放債,要按標準來。四叔於是再次保證,他們這樣一個窮村子,誰家剝削呀,山地瘠薄,自家人都養不起了,還雇什麼長工。

    結果那人又說,聽說姜守良家裡還請短工呢,這就是剝削。結果就又吵,四叔說,一個村子都姓姜,一個老祖宗的,誰還不許互相幫個忙。

    四叔說:「你看看我像短工不?我就給他家幫過工。他家老弱婦孺的忙不過來,我去幫一把,他管我兩頓飯,礙著誰了?他剝削我啥了?」

    成分可不是一天定下來的,調查開會,開會調查,四叔就是那麼個雷打不動的態度,該是啥就是啥,他做人不能說假話。

    田大花又給四叔翹了個大拇指,這個四叔,人窮不糊塗,拎得清。

    於是田大花改天在村里遇到四嬸抱著小孫子溜達的時候,就把四嬸拉到家裡,把姜茂松帶回來的糖果拿給她小孫子吃,跟她猛誇了一頓,說四叔真是個正直的人。

    四嬸卻說,好人壞人都在人心裡呢,這些年他們家窮,奶奶和田大花沒少幫他們,有一年鬧饑荒,大過年去他們家借糧食,奶奶含著眼淚給他們裝了一籃子玉米。

    下次又討論這事的時候,田大花闖進了工作組開會的地方。

    村里當然沒有專門的會議室,其實也就是在四叔家的院子裡,一堆人坐著小板凳開會。

    「何同志,我有幾句話跟你說。」田大花徑直走進院子,自動忽略了閒雜人等。

    「嫂子,你有什麼事,你說。」

    「何同志,我聽說有人嚷嚷要給我們家劃富農?」田大花開門見山問道,「我想知道,富農是個啥標準,聽說要經常僱傭兩個長工。你看看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吃飯的多幹活的少,就他一個姜茂松算是成年勞力,他還跑去當兵打仗去了,差點死在戰場上,我家這日子可夠艱難的。我琢磨著,你們要是給我家劃個富農,那我可得好好謝謝你們。我就來問問,你們啥時候把我家該有的那兩個長工給我?我趕緊領回家幹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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