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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05:27 作者: 看泉聽風
蕭源抿了抿嘴,把碗放下,摟著他柔聲哄道:「練兒乖,等過幾天,到了通州,姑姑就讓你家裡的粥好不好?」
「可是----」練兒還是很委屈,這個粥好難吃啊!「可是我咽不下去----」
「練兒小郎君,你看,你最愛吃的小青菜來了。」雙喜端著一小盆雞湯滾過的小青菜進來,青碧脆嫩的顏色加上雞湯的香味,讓練兒眼睛一亮。
蕭源見狀忙哄著他說:「喏,我們不吃粥,吃青菜好不好?」
「嗯。」練兒乖乖的點頭,雙喜挾了一筷子青菜,餵到了他嘴裡。
蕭源悄悄和雙福退出了船艙,「船上還有多少食材?」蕭源問。
「就剩下些醃肉和大米了,天氣這麼熱,其他東西根本存不了多久,今天連最後一隻活雞也殺了。」雙福說。
「能有地方補給嗎?」蕭源輕聲問。
「我已經讓人去問了。」雙福輕聲說,目光落在姑娘身上的時候,眼底閃過心疼。不過才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姑娘已經消瘦了一大圈,本來就不是很紅潤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了,這幾天連續的勞累,更讓她看上去有點精神不濟。但她舉止依然從容得體,就算穿著粗布衣衫,也一如既往的整齊潔淨,面對眾人的時候,嘴角始終帶著溫和笑意。哪怕練兒再任性,她始終沒有任何不耐煩,一直耐心的哄勸教導著。
不知怎麼回事,見到這樣的姑娘,雙福心裡莫名的泛酸,尤其是每次看到等練兒睡著後,看著練兒怔怔發呆的姑娘,她和雙喜總覺得姑娘是在哭,可她明明沒有留一滴眼淚。自從他們從蕭家出來後,姑娘就再也沒有哭過了,哪怕是聽到大長公主、大郎君、顧老大人和兩位舅舅死訊的時候,姑娘也沒有哭。聽到侍衛們提出,要馬上離開吳郡的時候,姑娘也沒有反對,只是默默的讓她們收拾行禮。
「如果有危險,就不要讓大家冒險了。」蕭源輕聲說,「練兒這幾天是沒餓到肚子,等餓了,他自然會吃的。」
「姑娘放心,他們有分寸的。」雙福說,「等到了沿路的重鎮就好了,那裡基本上不會像村莊一樣沒有人煙的。」
「嗯。」蕭源輕輕的應了一聲。
雙喜說,「姑娘,我熬了雞湯,一會給你舀一碗?」
「好。」蕭源其實並不愛吃油膩膩的雞湯,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生病的權利了,回了艙房,練兒對蕭源仰起大大的笑臉,「姑姑,我把青菜吃完了!」
「練兒真乖!」蕭源笑著將他摟在了懷裡,親了親他的額頭,「姑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你想聽什麼?」
「我想聽田忌賽馬的故事!」練兒興奮的說著他百聽不厭的小故事。
「好。」蕭源笑著將他抱在床上,姑侄兩人一起躺在,「從前齊國有個大將軍叫田忌……」
雙福站在門口聽著姑侄兩人的說笑聲,淚水再也忍不住,連串的落下。
「雙福。」一名侍衛無聲息的站在了她身後。
雙福嚇了一跳,忙用帕子拭乾了淚水,才回頭問:「怎麼了,阿列?」
阿列和阿勒都是梁肅的親衛之一,比起相對大大咧咧的阿勒,看似粗豪的阿列要心細很多,所以這次給蕭家送禮,梁肅讓阿勒留在自己身邊,讓阿列陪著蕭管家回蕭府。他見雙福的舉動,心裡暗暗一嘆,以前的雙福什麼時候這麼注意過自己的容貌舉止,臉上髒了用袖子擦一擦算好的,帕子更是難得見她帶一次……「我們商量下,還是覺得貿然下船買東西太危險了,畢竟我們出來帶的人手也不夠多,還是讓蕭姑娘暫且忍耐下吧。」買東西肯定要分散人手,這樣船上的護衛就不一定夠,萬一出了什麼事,他們可擔待不起。
「姑娘剛剛也說了,不要隨便冒險了。」雙福說。
「其實等到了徐州就好了。」阿列說。
「徐州?」雙福疑惑的問,「不是去通州嗎?」
「你忘了,徐州是郎君的地方,又是重鎮,你們想要什麼東西沒有?」阿列說。
「對哦,我都忘了徐州有梁大人了。」雙福說,阿列定定的望著雙福,雙福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先走了。」
「好。」雙福頭也不回去小廚房,她要去給姑娘拿雞湯呢!絲毫沒注意阿列追著她的眼神。
「駕!駕!駕!」官道上一匹飛馬朝著徐州大營疾馳而來,「將軍,應天急件!」
「什麼事?」正在同軍士們一起操練的梁肅握著箭枝大步走來,他上身光裸著,結實寬厚的胸膛在陽光下閃著古銅色的光澤。
傳信兵將信件遞給梁肅,梁肅見上面的封口眼神就微微一黯,快速的撕開了封口,才撒了一眼,就臉色大變。
「將軍發生什麼事了?」許先生問。
梁肅無言的將信件遞給了許先生,「阿勒!」低喝一聲。
「在!」阿勒大聲應道。
「你立刻給我趕去吳郡,查探下蕭家出了什麼事!」梁肅想著父親送來的急件上說,武邑造反,蕭、顧、陸、朱、張五家,除了蕭家外,其他四家的家主皆被武邑殺了,蕭家蕭珣因為在秦州逃過一劫,但蕭澤死了,五家在應天的族人也基本殺光了。在父親寫信之前,左勇毅投靠了武邑,武邑已經派人入駐吳郡,朱家一族慘遭滅族,男丁盡數殺光,女眷們被武邑分給了下屬……
武家把朱家殺光了,那麼蕭家呢?梁肅無法、也不敢想像,如果蕭源----蕭源遇到這樣的情況,她怎麼可能受得了!蕭澤死了,大長公主死了,顧雍死了,連蕭老夫人都死了,都是她最親的人,更別說她兩個舅舅、舅媽還有諸多堂哥、表哥了,她要是知道了該有多傷心……「武邑!」「咔!」一聲,梁肅手中的箭枝被他生生的掐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梁肅說的父親,是他的生父,我本來想寫生父的,但他心裡的想法,還說生父,總覺得有微妙的違和感,所以就寫成父親了,反正梁肅的嗣父不是官員。
☆、85顛沛(下)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
「嗚……哇……」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從船艙里傳出來,護衛們聽的眉頭直皺。
「怎麼了?」阿列問,「怎麼一下哭的這麼厲害了?」
「還不是不肯吃東西!」一人不屑的撇嘴,「前幾天新鮮的食材吃完了,小孩子嫌我們準備的米硬,咽不下去,又不肯吃醃肉,嚷著要吃水晶糕,正在鬧呢!」
阿列沉吟了一會,「快到鹽縣了吧?」
「照這個速度還有半個時辰左右吧。」
「我們在這裡停下。」阿列說,「阿昌你乘小船快速趕去徐州,告知郎君,讓郎君派人來接我們。」
「從這裡到徐州也沒幾天了,何必中途停下呢!」阿昌不同意,「萬一真出什麼岔子,你擔待的起嗎?」如果路上真出了問題,就算阿列是郎君的親信,也沒好果子吃!郎君那點小心思,除了阿勒那傻子之外,會動腦子的親信,誰心裡沒數?
「讓他這樣哭下去總不是辦法。」阿列說,「再說我們最近吃的那些東西,的確有些難下口,難怪孩子會哭鬧了,想來蕭姑娘也咽不下吧。」最主要的倒不是那孩子,瞧那孩子那身小肥肉一抖一抖的,都快掉下來了,哭聲中氣十足,餓幾頓也不成問題,倒是蕭姑娘----阿列皺了皺眉頭,受了這麼大的打擊,一路舟車勞頓,萬一真鬧出來病來,郎君那邊可交代不過去啊!
「我聽雙福說,蕭姑娘這幾天吃的比以往還多了。」阿昌搖頭,「現在外面那麼亂,就算鹽縣以前再繁華,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能買到什麼東西?普通人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錯了!不過你說的也對是該提前告訴郎君一聲。」他嘿嘿笑了兩聲,「郎君肯定會很開心的!」
「有什麼好開心的!」阿列翻白眼,「依郎君的脾氣,肯定馬上會送蕭姑娘去通州的。」這也是阿列最糾結的地方,這麼好的機會,眼看的就要被郎君放棄了,郎君自己帶兵打仗,怎麼不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呢!
「不會吧!」阿昌目瞪口呆。
阿列嘆氣搖頭,「算了,這事也不是我們能管的,你先去徐州通知郎君再說。」從郎君沒事就琢磨著怎麼給蕭姑娘找禮物,找到了又只當尋常禮物送去,蕭姑娘收了可能都不知道是他送的,就知道郎君在蕭姑娘身上是沒救了!
「好。」阿昌微微點頭,心裡卻極不以為然,送去了通州又如何?蕭三郎君有能力保護蕭姑娘嗎?最後還不是要郎君出力?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讓蕭姑娘嫁給他們郎君?連卓家那不入流的卓大都能娶士族女,憑什麼他們家郎君不能娶?士族貴女,尤其是上姓貴女,來就是眾人爭搶的肥肉,更別說蕭姑娘那出色的容貌了!前階段軍中還有不少高級將領,都休了老家的妻子,爭相娶了徐州這帶地方上沒落的小士族女為妻呢!
船艙里除了練兒的哭聲外,沒有其他聲音,蕭源嘆了一口氣,將練兒打翻的粥碗揀了起來,然後慢慢的把桌上粥撥回了碗裡,布兒要上前幫忙,蕭源沒讓。練兒見姑姑不理他,哭的越發的委屈了,「哇----姑姑抱----」
蕭源對雙福說,「我記得過一會就要路過鹽縣了,可以讓船開的慢一點嗎?」
雙福點點頭不懂姑娘的意思,蕭源目光轉向越哭越大聲的練兒,伸手將他摟在了懷裡,「練兒,別哭,不想吃就不吃了,一會姑姑帶你去看一些人。」
「什麼人?」練兒好奇心被勾起,哭聲減低,抽抽噎噎的問。
「看跟你一樣的小朋友。」蕭源將半碗粥放在桌上,吩咐三人不許收走。
阿列聽了雙福的話,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從離開蕭家後,蕭姑娘從來沒提出過任何要求,突然要他在鹽縣走慢一點,不知道幹什麼?阿昌同另一名親兵,已經坐上小船,一路疾行去徐州了。
「我也不知道姑娘想幹什麼。」雙福憂心的說,「練兒小郎君一直這麼不吃東西,萬一生病怎麼辦。」
阿列暗暗撇嘴,什麼怎麼辦?餓幾頓不就好了!那小肥球渾身肉都滿出來了,餓幾天瘦一點,說不定還能有點他爹的樣子呢!阿列實在無法想像,蕭家玉郎小時候是這小肥球的樣子!但這句話他可不敢說出來,雙福肯定會罵死他的!「這樣,我們在鹽縣停一會,我去問問有沒有人家有新鮮的食材。」阿列其實心裡也沒數,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糧食是比金子還珍貴的東西,哪家人家會用糧食換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