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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00:56 作者: 小狐狸菌
平時驕傲得仿佛昂首挺胸的孔雀,抬著下巴,一口一個「本少爺」,這會兒卻坐在床邊,委屈地質問一個狼狽不堪的階下囚。
段澤很難形容此刻的感覺。
陳野和傳聞里的完全不一樣,這些日子既沒有真對自己做過什麼,也沒有殘暴地虐殺過下人,身邊還總是跟著個性格懦弱、兔子似的小大夫,看上去吹口氣都能哭。
哪裡算得上暴戾跋扈的紈絝,頂多就是個嬌縱的小少爺。
段澤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默了默,彆扭片刻,終於低聲解釋道:「不是針對你,老毛病了。還有……粥很好吃,謝謝。」
「真的?」江知也眸子倏地亮了起來。
他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清清嗓子,下巴一揚:「哼,算你識相。食盒裡還有四個饅頭和一壺清水,你且藏好,省著點吃。明晚我再過來。」
說罷又做賊似的原路返回。
爬出窗子的時候,衣擺還被木刺勾了一下,「刺啦」撕開一條縫,氣得他在窗外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後罵罵咧咧地走了。
段澤聽著動靜,眸子靜靜地盯著某人遺落在床上的那顆夜明珠,須臾,眼底浮現出一絲久違的笑意。
很淺,但確實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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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也在喜宴的前一天被關在了落霞院,由陳二公子親自監督,熟悉大婚的流程。
江知也焦灼。
江知也坐立難安。
他沒有辦法給段澤送飯了!!!
「禮成之後你再……你在聽沒有?」陳千山捲起書,不輕不重地敲了他一下,「不是二哥為難你,非要把你關在落霞院。大哥現在就在梧桐閣,有些規矩他要親自教導,你不宜在場。」
江知也怔了怔:「什麼規矩?」
「自然是陳氏的規矩。他既嫁給你做男妻,就該學會如何低眉順眼,乖巧聽話。」陳千山沖他擠了擠眼睛,「還有洞房桌上的酒……他若還是不聽話,你就給他灌一杯下去。任他再怎麼傲骨錚錚,喝了這杯酒,都得由你予求予取。」
江知也袖子底下的手慢慢捏緊。
「多謝二哥。」
喜宴如期而至。
賓客如雲,但氣氛並不熱烈,反倒處處瀰漫著秘而不宣的惡意。來者皆是為了看段澤的笑話,至於陳三公子的這樁婚事,誰會在意?
江知也穿著一身刺繡花哨,又綴滿了珠寶的艷麗喜服。
根據陳氏兩位公子的反應來看,他們對於自家弟弟在數套禮服當中一眼挑中了這件最俗的毫不意外。
江知也站在賓客中央,心不在焉地喝著酒,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眾人。
要救段澤,這場喜宴是北派混人進來的大好時機。
風澤堂有四位副手,不知道來的是哪個。
他正挨個打量過去,忽聽門口傳來一陣騷動,於是循聲望去。
只見段澤坐在一副新打造的鑲金輪椅上,穿著與他同樣款式的喜服,珠翠玎璫,臉色白得像鬼,嘴唇被抹了朱紅胭脂,面無表情,硬是給熱鬧的喜宴平添了一絲陰森。
片刻寂靜之後,不知是誰第一個假模假樣上前恭喜,道賀之聲漸漸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江知也見他無事,略略鬆了口氣。
待輪椅緩緩推近之後,又緊張起來。
段澤的眼神里透著木然和濃重的疲憊,眸光渙散,似乎並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只是恍惚地坐在輪椅上,像一具失了靈魂的牽線木偶。
江知也抬腳就要往他那走。
一道身影不動聲色地擋在了面前。
「你二哥昨日沒有教你過麼?」陳留行聲音很輕,「只有等他從司儀手中取了吉祥花,你才能過去。」
「可是——」
陳留行的嗓音陡然冷下來:「阿野,你要清楚,給他男妻的名分只是為了平息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語。說到底他不過是你身邊的一個孌寵,玩玩而已,難道還要為了他忤逆兄長?」
「怎會?」江知也輕浮地笑起來,帶著微醺的醉意,晃了晃手中的酒盞,「可是我的酒喝完了,酒壺就在大哥身後的桌上。今日是我的喜宴,大哥總不會不肯讓我喝個痛快吧?」
陳留行微怔,又很快恢復如常,取來酒壺,親自給江知也滿上,像一個好兄長似的溫柔叮囑道:「今日你可以敞開了喝。別醉太深了,入夜後還要洞房。」
「嗯。」江知也抿了一口酒。
推輪椅的人實在磨蹭,短短几步路而已,竟還沒走到司儀跟前。
忽然,圍著段澤賀喜的人群里發出幾聲低呼,輕微騷亂起來,人頭攢動片刻後,讓出了一條縫。
江知也驀地不安,稍稍踮起腳,終於得以從縫隙中窺見一二。
那輪椅底下有一隻錫酒壺。
不知是哪桌客人不小心碰掉的,輪椅被這麼猝不及防地磕到,劇烈一震,段澤頓時滑落下來,摔在地上,滿身的珠翠散了大半。
滿堂賓客,神色各異。
他穿著那身屈辱至極的喜服,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仿佛已經失去了意識。
第10章
意外來得突然,眾人都有些遲疑。
陳千山嗤笑一聲,放下手裡的酒盞,分開人群。
「段二公子這是怎麼了?」他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一腳踩在段澤的右手上,故意反覆用力碾了幾下,「這樣一直趴著,喜宴還怎麼進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