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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5:00:56 作者: 小狐狸菌
    「喝了。」

    段澤沒問是什麼藥,接過來一飲而盡。

    熟悉的苦味,再加上昏暗燭火下模糊的面容,令他恍惚產生了一種錯覺。

    江知也還在。

    而且這個陳野說話做事,時不時給人莫名的熟悉感,很像……特別像……

    「本少爺要去睡覺了。」江知也一個哈欠打斷了他的遐思,「安靜點,聽見沒?」

    他穿著柔軟的絲綢睡袍,只在腰間松松垮垮地系了一根,沒個正經地坐在榻邊,領口微敞,衣擺向兩側滑落,月光透過花窗照進來,落在光潔的大腿上,白皙漂亮得直晃人眼。

    段澤:「……」

    段澤移開目光,抿緊了唇。

    江知也莫名其妙地低頭看了一眼。

    ……在自己寢屋裡這麼穿也不行嗎?

    古板!迂腐!

    江知也翻了個白眼,一攏衣襟,踩著小葉紫檀木屐嗒嗒嗒走了。

    -

    落霞院的小廚房如今成了宋阮的專屬藥廬。

    他每天都要煎很多副藥,有給段澤的,也有給江知也的。

    當然,別人問起來,那都是給段澤喝的。

    段澤的藥方他還勉強能看得懂,一劑是安神止痛的方子,還有一劑是溫養脈絡的方子。但江知也喝的什麼藥他壓根看不明白,總是擔心這湯藥會不會一不小心把三公子喝死了,到時候自己還得陪葬。

    江知也當然不知道宋小大夫的憂慮。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摸黑偷偷從窗子裡翻出去,在日出前後的這段時間裡,盤坐在屋頂上靜心吐納,然後再悄悄翻窗回來,繼續睡回籠覺,睡到日上三竿。

    奈何這具身體的底子太差了,大半個月過去,江知也還是感知不到周遭的氣。

    不過氣色好了許多,至少不再是一臉縱慾過度的虛浮相了。

    這一切都沒能逃過陳命的眼睛。

    他如實地把一切匯報給了陳氏長公子。

    陳留行聽罷,沒什麼太大反應,道:「如果阿野能醒悟過來,願意重歸正途,未嘗不是好事,隨他去吧。」

    「可是家主,三公子之前從未接觸過家傳武學,他是從何學到吐納之法的?」

    「所以命你繼續盯著,務必抓住傳授他武學之人。」

    「是。」陳命正打算告退,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欲言又止,「家主……」

    「有話直言。」

    「屬下猜測,會不會是……是段澤教的?」

    陳留行手一抖,筆尖落下一點墨,污了字跡。

    他沉默許久,開口道:「並非沒有可能。若真如此,段澤一定在圖謀什麼。」

    「那屬下該如何做?」陳命請示,「要殺了他嗎?」

    「不必。」陳留行合上帳簿,溫和一笑,「對付他,有更好的法子。阿野還是那般地偏愛寵幸他麼?」

    「是。三公子白天黑夜都將他留在屋內,不願挪出去。」

    「好極。你退下吧。」

    陳命一頭霧水地退下了,不曉得自家大公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

    「成親!??」

    「為兄瞧你對他十分喜歡,但他畢竟身份特殊,無名無分地囚在山莊裡,難免招人閒話。」陳留行溫聲道,「正巧你二哥也在,為兄尋思著,不如就趁這時候把喜宴辦了。」

    江知也呆滯。

    這、這麼草率的嗎?!

    不過也是,陳三公子就是個不能習武的廢物,名聲還不佳,拿來聯姻都沒人要,對陳氏全無作用,娶個男妻自然無傷大雅。

    「或者說,還沒喜歡到能成親的地步?」見他沉默,陳留行問道,「你若是不願意,那今日為兄就把人帶走。此人太過危險了,不宜留在身邊做孌寵。」

    「帶走?帶去哪?」

    「這你不用操心。為兄會再給你找個相貌相似、家底清白的寵兒,供你玩樂。好不好?」

    溫聲細語,其中的殺機卻昭然若揭。

    江知也:「……」

    陳留行能坐穩陳氏家主的位置,手段和心機缺一不可,絕無可能像表面上那般親厚無害。他待陳野確實很好,但這份寵溺之中又夾雜著視人命如草芥的漠然和狠辣。

    和有意無意引陳野沉迷聲色的陳千山比起來,不知哪個才是導致陳三公子臭名昭著的罪魁禍首。

    或許兩者皆有。

    江知也心知要是再猶豫下去,陳留行就該起疑了,斟酌著字句緩緩開口道:「他性子極烈,平日在床上就不怎麼聽話,要成親恐怕……難。大哥可有辦法?」

    「這個沒什麼,他不肯也得肯。」陳留行撥了撥他額前的碎發,微笑起來,「你且在亭子裡坐會兒,吃點東西,為兄去找他談談。」

    陳留行走了。

    江知也坐如針氈,最後還是沒能忍住,躡手躡腳地摸到了窗下偷聽。

    -

    屋內十分安靜。

    許久,才響起段澤的聲音:「我不同意。」

    「我不是來徵求你同意的,只是知會你一聲,早做準備罷了。」陳留行輕笑一聲,不徐不疾道,「聽話些,還能少吃點苦頭。」

    「我聽聞陳氏長公子極其疼愛弟弟。而眼下你卻為了一些舊怨,不惜利用他的婚事來羞辱我。」段澤的眸子仿佛浸透了寒水,「陳留行,你還是一如既往,虛偽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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