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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50:57 作者: 莫里/棄婦A
丁大東想了想,試探問他:「……今天晚上我還能住在慈幼院宿舍嗎?」
他怕趙悠悠在知道自己心思後想避嫌,把他趕出去。
趙悠悠翻了個白眼:「你想住就住唄,事先說好,慈幼院條件可沒賓館好,沒人給你鋪床疊被,也沒有二十四小時供應的熱水。我們早上五點要起床上早課,遲到就吃不到早飯了。」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不能睡懶覺嗎?」
「可以,大年初一是特例,師父會晚半小時叫大家起床。」
……頭一次聽說早上五點半起床叫睡懶覺的,這是哪個時區的懶覺啊?!!!
丁大東看了看表:好嘛,現在都凌晨一點了。
不過只要趙悠悠不趕他走,起床再早又有什麼關係?!
慈幼院距離少林寺還有一段距離,他們提前租了大巴,把所有人拉了回去。
丁大東傷到了慣用的右手,洗漱時廢了不少牛勁,等到回到宿舍時傻了眼。
今天白天他可是占了趙悠悠旁邊的床位,可現在躺在那裡的,卻是壯的像頭牛的悠林師兄!
至於趙悠悠則換到了靠窗的上鋪,和悠靜師兄並排睡覺。他亮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兩盞小燈,他什麼也沒說,轉過了身,縮進了被窩當中。
這個晚上丁大東過的十分煎熬,他從沒住過集體宿舍,一屋子十六個成年男人,汗衫,臭襪子,運動鞋到處都是,打鼾聲此起彼伏。丁大東手腕又腫又痛,腦袋裡翻來覆去想著煙花下趙悠悠的模樣。
在床上烙了一晚上餡餅,接近四點丁大東才迷迷糊糊睡著。他大腦還沒有休息夠,五點的時候就被打板的聲音吵醒。
寺廟裡講究晨鐘暮鼓,但很少有普通人知道,在敲鐘之前,是有專人通過打板的方式叫醒眾位僧人的。打板既能報時,也能集合僧人,這種專用的木質響器在敲擊時,會發出清脆的聲音,在寺廟裡迴蕩。少林寺名下的慈幼院也延續了打板的傳統,起床、吃飯、上課、練武都有僧人打板,而且根據目的不同,打板的節奏也會有所變化。
打板的聲音在宿舍樓道里迴響,每個寢室都陸陸續續打開了大燈。丁大作家還沒醒盹,鬍子拉碴,一臉茫然的坐起來,看著寢室里大家安靜快速的穿衣洗漱。多慮又少眠的他現在思維遲鈍的像是一碗沒沖開的藕粉,拿著毛衣就往腿上套。
趙悠悠看不過去,把他從床上拎到地上,結果他的毛衣和牛仔褲幫他穿戴起來。丁大東乖的像是只狼崽子,讓他舉手就舉手,讓他抬腿就抬腿,趙悠悠三下五除二幫他收拾好,還去涮了一條涼毛巾,扔到了他臉上。
冰涼的毛巾鋪到臉上,丁大東這才懵懵懂懂的清醒過來。
面前的趙悠悠精力十足,小細腰大長腿被遮掩到運動褲下,氣色極好,連黑眼圈都看不到。
----能夠讓丁大東失眠一整晚的事情,根本動搖不了趙悠悠分毫。
慈幼院的孩子們都未成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有愛心企業過來做公益,大手一揮包了孩子們的牛奶雞蛋。不過這些東西是葷的,孩子們吃得,照顧他們的僧人吃不得,他們每天自己熬粥做饅頭醃鹹菜,遇到逢年過節的大日子,早飯里還有素餡包子。像是趙悠悠這些成年後回來過節的孤兒們,會給院裡交伙食費,跟著僧人們一起吃飯。
伙食費不貴,一天才七塊,食量大的主動交翻倍,比如趙悠悠就交了十四,大塊頭的悠林交了二十一。
丁大東還沒調過來「時差」,既沒精神也沒胃口,像個小姑娘一樣把包子捏下來一點點往嘴巴里塞,他一口能嚼二十下,這速度悠林都吞下去一整個包子了。
丁大東嘴巴閒不住,問:「這些做飯的師父應該比咱們起的早吧?咱們是被打板的人叫醒的,那他們是被誰叫醒的啊。」
趙悠悠無語的看著他,半晌說:「丁大東,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個東西叫鬧鐘啊?」
「……」
吃完飯,孩子們去上早課了。
僧人的早課是念經拜佛,而孩子們的早課其實就是晨讀,宿舍樓的一層被開闢出來當教室,大家先讀古詩古文,又拿出英語課本齊聲朗讀。趙悠悠他們列隊去了操場,幾人活動開手腳,拿起兵器架上的兵器比划起來。
趙悠悠說:「大家先等等,先讓我開個直播。」
現在網絡這麼發達,其他師兄弟都不是悶在家裡足不出戶的老古董,都聽過直播這個玩意,還有人好奇去趙悠悠的直播間看過。
悠靜說:「這才六點,直什麼播,有誰看啊。」
趙悠悠說:「說不定有真愛粉呢,反正我流量多,咱們練咱們的,有人給打賞了咱們就偷偷去吃烤串。」說完,他找了兩塊石頭把手機夾起來立在地上。
大家都沒在意,認定不會有人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六點跑來看什麼練武直播,幾人專心操練開來,你來我往打的還挺熱鬧。
丁大東坐在操場邊上,一臉惆悵著看著他們打鬧。
這一刻的他,突然領悟到因為不會跳皮筋所以被全班女生孤立的小學生的悲愴心情。
趙悠悠離開武館後,已經好久沒有和別人正經打一場了,他在家再怎麼自覺鍛鍊,也缺少那種練武氛圍,手頭上的功夫當然不如其他人強,幾十招之內就被繳械打下了場。
趙悠悠下場後,徑直走到雙槓旁,手一撐就坐到了雙槓上,充當觀眾給大家鼓勁。
丁大東慢吞吞走過去,仰著頭看他,他身後掛著一輪還沒有臉盆大的朝陽,不刺目,反而讓人想要把它摘下來藏在衣兜里。
丁大東問他:「我如果每天跟你練功的話,什麼時候能變得像悠林那麼強?」
趙悠悠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悠林師兄可是從小練的童子功。」
「他練了二十年,我也可以練二十年啊。」
「你又不是童子,練哪門子童子功。」
「誒你等……」
趙悠悠跳下雙槓,去菜地找師父們去了。
大年初一,少林寺香火旺盛,很多人趕著登寺燒今年的第一炷香。慈幼院的孩子們再次乘車前往少林寺,一部分去了演武堂表演節目,一部分幫助疏導遊客,組織紀律。
趙悠悠帶著志願者的紅袖章,拿著小旗子,被分配去碑林指引遊客,一天下來,他回答的最多的問題就是「廁所在哪兒」「能在寺里吃齋飯嗎」「師父們幾點開始念經」「在哪兒買香」「能不能幫我們照張合影」……以及春心萌動小姑娘們問的「小哥哥你有女朋友嗎?」
遇到最後一個問題,趙悠悠笑的陽光燦爛的回答:「我是出家人,不能交女朋友。」
「可是你有頭髮啊。」
「我是帶髮修行。」
「……」
丁大東也被分了一個袖章一個小旗子,可是他對少林寺的情況一問三不知,立在那裡就是個擺設,漸漸的也沒人去問他了。丁大東蹭到趙悠悠身邊,剛好偷聽到他拒絕小姑娘的藉口。
在小姑娘走後,丁大東在他身後做賊一般的輕聲問:「那這位帶髮修行的師父,你能交男朋友嗎?」
趙悠悠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假沒聽見,很快就被遊客拉走了。
晚上的時候,他們被留在寺里吃飯,昨天除夕,席面上有素肉還有餃子,擺了滿滿一桌,吃的大家肚滿心足。可大年初一的晚餐一下回到了平時的正常水平,三道素菜,一個饅頭,一個青菜西紅柿湯就是所有。
大家累了一天,平常又都吃慣了肉,嘴裡嚼著這些挺沒滋味的,囫圇吃過晚飯,師兄弟們偷偷摸摸聚成一堆,商量著下山後去找個小餐館吃燒烤,只是大家兜里都沒什麼錢,這頓燒烤肯定是要AA的。
悠靜忽然想起來:「悠然,你不是說要把早上直播的打賞錢拿出來嗎,快看看賺了多少。」
趙悠悠拿出手機打開軟體後台,震驚的發現一早上居然收到了一千塊的「小魚乾」,而大財主的名字叫丁東叮咚。
眾人面面相覷,悠林摸摸自己的圓寸,說:「我琢磨著這事兒有點不對頭啊,就算是朋友,他對你也太大方了吧。」
一千塊錢確實不算大錢,他們師兄弟間誰手頭周轉不開,彼此幫個一兩千,根本不用還。可即使關係親密如他們,也不會過節隨手就派一千塊的紅包。
趙悠悠面色如常,從軟體里把錢提出來轉到悠林的微信上,讓大家隨便吃,他沒什麼胃口,就不去了。
他前腳走,丁大東後腳跟上。
趙悠悠從小在少林寺里長大,一糙一木都熟悉,閉著眼都能從山下爬到山上。他走的快,一步三階的往下跳,丁大東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眼見著趙悠悠的身影越來越遠,丁大東著急了,也學著他大步往下竄,兩人一個跑一個追,稀里糊塗的,居然走到了後山。
這裡不是遊客會踏足的地方,地上的小路也從青石板變成了土路,坑坑窪窪,若落了雨便會泥濘成一片。萬籟俱靜,唯有夜風吹過糙木時,響起一片沙沙聲。
趙悠悠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丁大東,語氣很不善的問他:「你跟著我幹嘛?」
丁大東想了想,後退三步----退到趙悠悠飛起來也踢不到自己的地方----然後鼓起勇氣說:「我跟著你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他終於還是說了。
他對他的一見鍾情始於那張漂亮的過分的臉,隨著接觸,他漸漸發覺這個男孩的心裡揣著他從沒擁有過的東西。
誰會不喜歡太陽?誰會不被光明吸引?
他最開始只是想要點一份快餐愛情,結果端上桌的,卻是意想不到的饕餮盛宴。
丁大東翻翻錢包,看著裡面僅剩幾角幾厘的真心,有點懷疑自己吃不吃得起。
趙悠悠瞪著眼睛不說話,倆人就在寂靜一片的夜裡對望著。
忽然,趙悠悠生硬的開口:「我不接受。」
丁大東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有些不好受。
趙悠悠:「我要和人交往的話,必須由我先告白。」
丁大東神色一動,感覺心情像是坐過山車一樣,一下從低谷衝到了最高點。「那……那你說也行,我肯定接受!」
趙悠悠挑起眉毛,雙臂抱於胸口,驕傲的抬起了下巴:「我不說。我要去吃燒烤了。」
說完,他轉過身,步履匆匆的向著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