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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50:57 作者: 莫里/棄婦A
別說何心遠,就連池駿的臉色都變了。
「阿姨,我們是正規寵物醫院,不賣動物胎盤。」
「小伙子你語氣這麼嚴肅做什麼。不賣也行,我可以給那隻母貓多買點營養品嘛!」
「那也不行!」何心遠義正言辭的拒絕她,「我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了。」說罷,他拉著池駿的衣角匆匆離開了。
老太太在他身後長吁短嘆,又不敢高聲引起別人的注意,只能憤憤的把剩下的話吞進肚子裡。
待走過拐角,把老太太甩在後面,池駿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她……她什麼意思?買貓胎盤幹什麼用?」
何心遠嘆氣:「還能做什麼用?你知道紫河車吧?」
池駿點頭。
紫河車是一味名貴的藥材,說白了就是炮製後的人胎盤。和動物胎盤一樣,人類胎盤裡也含有豐富的營養,加工後的紫河車可以入藥,也可以做成藥膳,很多體弱多病的婦孺或是老人,會吃紫河車補充營養。
鑑於藥品改革,市面上的紫河車藥材越來越難買,很多人逐漸把目光放在了動物胎盤上。市面上很多醫藥公司用的胎盤都是動物胎盤,但那些都是經過醫藥標準處理過的,大多取自食素的牛、羊。
但有人堅持認為只有新鮮的胎盤才有功效,城市裡牲畜不常見,但是貓狗常見,他們會收購貓狗生產後的新鮮胎盤,稍加清洗後直接做熟了吃。
池駿聽得目瞪口呆,覺得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噁心又犯了上來。
何心遠非常反感這種行為:「動物吃自己的胎盤是為了補充自身,好有充足的營養去產奶餵仔,拿走了它們的營養來源,它們怎麼能繼續哺育下一代?而且新鮮的動物胎盤裡面會有很多未知的病菌,甚至會有寄生蟲,這種東西動物自己吃了不會有事,但是人吃了很危險。」
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人來到醫院前台,偷偷問小楊賣不賣貓狗胎盤,小楊從剛開始的噁心到現在麻木,漸漸能擺出公式化的笑容回絕那些人。大家私下談論時都覺得匪夷所思,那些人到底膽子有多大,才會吃來源不明的貓狗胎盤?
池駿由衷感嘆:「我之前一直以為寵物醫生只需要和動物打交道,沒想到人生百態都能在你們這裡遇上。」
樓上的那隻母貓陸陸續續生了四個多小時,劉醫生寸步不離,就連晚飯都是讓人送上去吃的。
母貓這一胎生了五隻小貓,可惜最後一隻小貓生下來就是死胎,劉醫生頂著被母貓抓傷的壓力,搶過來那隻斷氣的小貓崽,忙著清理口鼻,忙著保暖,可最終沒有等來奇蹟。
池駿和何心遠上樓時,看到母貓正在憐愛的舔著前面四隻小貓黏糊糊的身體,第五隻貓崽孤零零的躺在劉醫生手心裡,劉醫生板開它的嘴巴,一邊按壓它柔軟的胸腔,一邊為它人工呼吸。
劉醫生臉都吹紅了,貓崽依舊一動不動。
……幾分鐘之後,這位經驗豐富的醫生放棄了。
他沉默的拿出一個小紙盒盛起小貓的屍體,收攏起它僵硬的四肢和軟塌塌的尾巴。它誕生時沒有享受過來自母親的舔舐,好在離開後有善良的人類為它默哀。
池駿:「那個是……死胎?」
劉醫生聲音低沉:「嗯,這貓一胎懷了不少,生到後來沒力氣了,最後一隻貓崽應該是在肚子裡被憋死的。……要是生出來一半我都能把它拉出來,可這只在肚子裡憋了半天,憋得母貓一直叫喚。」
劉醫生把裝著小貓屍體的紙盒交到護士手中,伸了個懶腰,說:「行了,它生完了,我也該回家陪老婆了。對了,小何你去找找毛毯,晚上冷,給它把空調再調高几度。」
池駿站在門邊,眼睛離不開母貓和貓崽子們。在他並不短暫的人生中,這是第一次親眼目睹真實又血腥的分娩現場。
看著一隻柔弱而警惕的貓咪在痛苦中誕下鮮活的小生命,聽著這些小生命們發出第一聲幾不可聞的叫聲,想著有一隻小貓永遠無法感受這個繽紛多彩的世界。醫生為了夭折的貓咪盡力搶救,病人為了補身想要購買胎盤……
生與死,人與貓,成功與失敗。
池駿低頭在本子上奮筆疾書,把四溢的靈感迅速捕捉,逐一記錄。他有信心寵物醫生這個選題絕對會被市政府宣傳部看中,他絕對會寫出最棒的廣告創意腳本,讓他們與它們出現在大屏幕中。
從旁邊房間拿了毯子回來的何心遠在經過他時放輕了腳步,生怕打擾了專心致志的池駿。
在何心遠眼中,池駿的工作真是太厲害了。
可他不知道,在池駿眼中,他的工作才是最了不起的那個。
第六十二章夜班(上)
這天是何心遠夜班, 池駿自然要留下來和他「同甘共苦」, 這事池駿提前和任真打過招呼,任真特地囑咐他, 讓他不要進配藥室, 也不要隨意觸碰住院的動物。
想了想, 任真又多加了一句:「晚上是上班時間,工作人員也不能隨意觸碰。」
池駿問:「那他同意了就不算隨意觸碰吧?」
任真還沒反應過來, 何心遠先紅著臉踹了池駿一腳。
何心遠玩著手裡的記錄本, 低聲說:「院長你放心,今天晚上我去樓上住院部打地鋪。」
池駿哪想到弄巧成拙, 趕快對天發誓自己絕對不會有不軌行為, 何心遠值夜班那麼辛苦, 要是再睡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多難受啊。
任真看著小兩口在自己面前濃情蜜意親親我我,其中一人還與他的心上人長得一模一樣,他心裡真是五味交雜,又難受, 又覺得有些好笑。
這事傳到趙悠悠耳朵里, 他居然沒有炸, 反而平平靜靜的接受了。
「池駿要留下?那就留下唄。」
小楊沖他擠眉弄眼:「那池駿可要和你哥哥孤男寡男共處一晚啊。」
「誰說的?我也在啊。」
「……休息室就那麼大,你睡哪兒?」
「我睡中間啊。」
他的語氣實在是太理所當然,所有人都被他勇做電燈泡的態度擊倒了。
何心遠勸他:「你是美容師,不需要值班,每次都是陪我值夜班太辛苦了。今晚有池駿在,你回家好好休息吧。」
趙悠悠怎麼可能同意, 當時大家正圍在外賣旁邊吃飯,他上躥下跳抗議了一陣,結果不小心把自己這份盒飯打翻了。
盒飯里的魚香肉絲,軟炸裡脊,清蒸鯉魚被他抖了一地,剛生產完的貓媽媽聞到葷腥味,猛地竄出來,叼著鯉魚就往窩裡跑,趙悠悠哪能讓它吃這些,追在它屁股後面跑到了樓上。
等到他戰勝了貓媽媽,得意洋洋的用兩隻手指拎著魚骨頭下樓時,發現自己的座位上居然多出了兩個巨無霸漢堡。
池駿說:「你那份飯都掉地上了,我怕你吃不飽,又叫了一份。」
「……你別以為我會被你這點小恩小惠打動啊。」
趙悠悠話說的硬氣,但等到下班時間,他還是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也是巧了,當天晚上丁大東給趙悠悠打電話,說覺得自己身體素質有所提高,懇請趙教頭再為他加一節課。
趙教頭說:「行,這節課算免費送你的。」
見面後,丁大東發現趙悠悠身上綁了八個沙袋,寒風蕭蕭的冬夜,他只穿了一身薄薄的運動服,全身卻熱的直冒汗。
丁大東嚇了一跳:「你自虐啊?」
「累點兒晚上才睡得著。」
丁大東色眯眯的說:「其實我還知道一個方法,絕對比這個累----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
「為什麼啊?」
「你看著這麼虛,我可不信你有什麼方法能讓我更累。」
「……」
※
晚上八點,認真寵物醫院的各位醫生護士們準時下班,在忙完手頭上的工作後,大家陸陸續續的離開了,轉眼間醫院裡就剩下何心遠和池駿兩個人了。
雖然之前任真開玩笑,擔心他們兩個在休息室里做某些羞羞的事情,但其實夜班並不如想像中輕鬆,兩人幾乎沒時間親昵。
夜班時間開始後,何心遠先整理了藥房,做藥品記錄,然後去器材室保養機器,接下來還要去住院部查房,撫慰離開主人後焦躁不堪的動物們。
等他忙完這一切,回到休息室時已經晚上十點多了,當他疲憊的推開屋門,看到坐在桌前的池駿時嚇了一跳。
「池駿,你怎麼在這兒?……哦對對對,想起來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脫下白大褂,掛到了衣架上。
池駿已經洗漱完了,剛才正忙著記錄今天的所見所聞,見何心遠回來了,他放下筆,起身把何心遠按在了椅子上,接著他跑到外面去打熱水,興致勃勃的說要幫何心遠洗腳。
何心遠窘的不行,但他力氣哪有池駿大,被池駿強硬的脫了鞋襪,把兩隻白嫩嫩的腳按在了熱水中。
寵物醫院有著裝要求,從頭到腳都要裹得嚴嚴實實。何心遠即使是夏天也沒有機會穿人字拖或者沙灘涼鞋,一雙腳白的要命,腳趾甲修剪的短短的,整個人從裡到外透著一股乾淨。
池駿把何心遠的保暖秋褲向上擼到了小腿肚,結果發現他的左腳腕上方居然有一排細小的洞,排成U型,看形狀像是被什麼動物咬的。密密麻麻的疤痕向皮膚內側微微凹陷,看上去觸目驚心。
見池駿盯著自己左腳上的傷,何心遠羞澀的把傷腿藏到了另一隻腿後面。
「這是……怎麼受的傷?」
「我生病以後研究生畢業證書遲遲發不下來。我那時已經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了,不想伸手向家裡要錢,就請導師開了介紹信,打算去鄉下的畜牧站先干一段時間。」何心遠說著說著臉紅起來,「具體的記不清了……好像是有個老鄉受騙了,買回來的種鵝有什麼毛病,送來治,結果……你也看到了。」
池駿聽著很震驚:「鵝有牙?」
「它們沒有牙,但是有齒狀喙,在嘴巴裡面有像是牙齒一般的凸起,又細又密,原本是幫助割斷糙精的。它們叼人時力氣很大,鄉下好多地方是拿鵝當狗養,能看家呢。」
池駿輕輕撫摸他腿上的傷口,這些細小的齒印摸上去凹凸不平,就像是一排鐵釘扎進了肉里,不敢想像當時會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