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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50:57 作者: 莫里/棄婦A
這天,他正在辦公室里刷網頁,何心遠敲門通知他有客人到。
任真打起精神:「什麼動物?」一邊說著,一邊摸出胸兜的眼鏡戴上。
「魔王松鼠。」何心遠回答,「就是之前那隻受過箭傷的。」
今天來看診的魔王松鼠名叫大王,也是他們醫院接待的第一隻被弩箭射傷的動物。因為何心遠的記憶問題,所以在他印象里,大王受傷已經是非常非常久以前的事情了,若不是大王的主人送的「救我鼠命」的錦旗還掛在前台那兒,每天進出都要捶打一番何心遠的記憶,要不然他早就把它給忘光光了。
在林風予被抓到後,魔王松鼠的主人又去了一趟公安局錄口供,並且親眼看到了使用獵弩的人長什麼樣。只是他去的時間不巧,和醫院裡的眾人並沒有碰上,這麼算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任真想起那隻活潑調皮的大松鼠,還有他那個身材高壯卻酷愛手工的主人,不自覺的露出笑容。
想了想,他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之前大王的主人送他的那條紅綠夾雜的喜慶圍巾,和大衣一起掛在了門後的衣架上。
這條圍巾太過艷麗,而他平常穿衣偏向於低調優雅的紳士風格,所以從來沒戴過。他身為寵物醫生,希望能給顧客留下一個自己很重視對方的印象,所以才特地把那條花哨的圍巾拿出來掛上,為此還藏起了自己常用的經典款羊絨格子圍巾。
待一切準備就緒,他示意何心遠把松鼠和他的主人領進來。
大王的主人叫王默達,是個如他名字一樣少言寡語的男人。但他向來不吝惜表達對大松鼠的愛惜之情,每一次見面時,魔王松鼠身上的配飾都不一樣。
第一次見面時,大松鼠穿著開襟小馬甲,脖子上的銀鈴鐺用金色的絲線編成了精緻的項圈。第二次見面時,大松鼠身上換上了聖誕風長毛衣,紅綠相見很是喜慶。至於今天嘛,大松鼠套上了棒球衫,背後繡著一個筆畫粗獷的「魔王」。
一想到這些衣服全都是王默達手工製成,任真的腦中就不禁出現了一副詭異的畫面……
……在豆大的蠟燭燈火下,一個穿著補丁圍裙的家庭婦男手裡拿著一件小小的衣服,借著昏黃的燭火仔細的為衣服鎖邊。眼睛累了,他就停下手休息休息,揉揉腫痛的眼睛,在他身邊,大松鼠團成一個球型沒心沒肺的睡著,壯碩的婦男輕柔的拿起小被子(也是親手做的哦)蓋在了它的身上……
總之,是一副又悽慘、又搞笑的場景。
帶著松鼠坐在任真對面的王默達當然想不到醫生為他編排了這麼悽慘(?)的身世,他輕輕的把魔王松鼠放在桌上,鬆開項圈,讓大王自由的在辦公桌上跑來跑去。
「任醫生,大王最近恢復的很好,吃飯排便都正常,就是這一陣尿液有些黃,我擔心它傷口裡面發炎,想帶過來做個複查。」只有牽扯到愛寵身上,他的情緒才會有波動。
任真趕快收回自己胡思亂想的思緒,接過松鼠,仔細的查看起他身上的傷痕。
當時做手術時,傷口兩側都備了皮,現在重新長了出來。魔王松鼠春夏和秋冬的皮毛顏色是不同的,這只是極品黑魔王,冬天的毛色是灰色,新長出來的毛髮和原色有些差別,所以能輕易找到傷口的位置。
任真向兩側剝開毛髮,仔細看了刀口。動物本身恢復力就很強,而且王默達照顧的很用心,所以刀口已經很淡了。
「外面刀口已經長得看不出痕跡了,這種情況下裡面也不會發炎,你大可放心。」任真思考了一下,詢問,「你最近是不是給它餵得堅果太多了,或者家裡的暖氣太熱?這些都有可能讓它上火。」
王默達想了想:「餵食倒是和之前差不多……不過最近家裡的暖氣不太熱,我怕它凍著,就把它的窩放在暖氣邊上了,在室內也給它穿了衣服。可是我覺得屋裡確實涼颼颼的,它剛動過手術,我怕它感冒。」
任真即使是在批評人,語氣也很斯文:「這樣可是適得其反了。動物們有皮毛,比人類耐寒程度高,而且魔王松鼠本來就是生活在寒溫帶森林裡的動物,並不畏冷,沒有冬眠習性。你給它穿這麼多,破壞了它本身的自體散熱,熱氣鬱結,自然容易上火尿黃。」
「那外出也要把衣服脫了嗎?我每天早上九點多和下午一點多都會帶它出來散步。」
「那倒不用,暖氣再冷,室內也要比室外高十幾度,溫差過大對健康不利,外出的時候穿好衣服沒錯。」任真笑起來,「而且衣服做的這麼好看,我要是有這種好手藝,也想把自己的寵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王默達聽慣了別人的誇獎,他從不認為一個男人擅長手工是多麼羞恥的事情,他很坦然的接受了任真的讚揚,從兜里掏出牽引繩系在了大王的脖子上。
與市面上常見的牽引繩不同,這條牽引繩是用四股細皮繩編織在一起,足有兩米長,一面是鞣製的很亮澤的棕色皮子,一面是略微粗糙的皮里,看上去又粗獷又野性。
「這個牽引繩也是你自己做的?」
王默達渾不在意的說:「嗯,小玩意,剛好皮料有剩,做著玩。」
他起身時,眼睛忽然落到了門背後掛著的那條紅綠色圍巾上,他一眼就認出這是他當初送給任真的那一條。
任真見他的目光落在上面,主動賣好:「你的手藝真的很不錯,這條圍巾很舒服,也很暖和。」
王默達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任真難得感覺有些尷尬。
「任醫生,」王默達說,「我送這條圍巾是為了感謝你救了大王,僅僅是表達我的敬意,你即使不喜歡、用不上也千萬不要覺得有負擔。我這次出來的太匆忙,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下次給你帶一個我親手做的牛皮錢包,可能比不上大牌子那樣有設計感,但用的是好皮子,裁剪走線絕對用心。」
「我不……」
王默達:「一條毛線圍巾,如果真的戴過的話,不會一點不起球的。」
任真一時失語。
真是奇怪,不管多刁蠻的顧客他都能應對自如,不管多頭疼的問題他都能冷靜面對……他向來是成竹在胸、四兩撥千斤的,即使面對丁大東,他都自認不會落下風,可他卻在王默達面前,尷尬的接不下去話。
兩人相顧無言。
任真反思,覺得自己成了另一個「把松鼠放在暖氣旁邊還給它穿衣服」的人。
就在他思考怎麼解決現在這個窘境之時,王默達意外的遞給他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工作室,一周十四節課,任醫生你要是對這些感興趣的話,可以過來旁聽。」
話題是怎麼跳躍過去的……
淡黃色還帶著香氣的名片上,一行燙黑的文字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默默噠の手作工作室
任真:「……???」
第五十九章勞動者
這幾天上班時, 任真總是盯著那張壓在筆筒下面的名片走神。
任真工作接觸的人形形色色, 有不少都是自由職業者,而且能在工作日帶寵物來就診的, 大多都是沒什麼坐班壓力的。因為王默達沉穩又寡言, 所以他潛意識裡一直覺得這個男人會有份技術含量很高的工作, 可能是建築設計師、可能是程式設計師,織毛衣應該只是他的興趣愛好而已。
但他萬萬想不到, 男人居然靠這些手工的小玩意開了一家「工作室」!
王默達留給他的那張名片設計的非常簡潔, 淡黃色的名片上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香味。正面寫著「默默噠の手作工作室」幾個大字,背面則是一個微信二維碼, 除此以外什麼內容都沒有。
任真說不好奇那是假的。他忍到下班, 到家後第一時間掃描了那個二維碼, 自動跳轉到這家工作室的微信公眾帳號。
帳號里不僅有詳細的工作室簡介,還有課程設置等等。
那些設置的課程花樣繁複,實在令任真大開眼界。原來王默達不僅會編織和皮藝,還開設了軟陶及輕型黏土、花環製作、布藝等課程。
所有的上課教師都是他一個人, 一個課時為兩小時, 一天兩堂課, 小班授課不超過六個人。不僅每日課表不同,每個季度教的內容也不會重複。難以想像他一個人怎麼能掌握這麼多類的技藝。
雖然剛開始只是抱著隨便看看的想法,可看著看著,任真就有些意動了。他對於其他的課程實在提不起興趣,但是很想試試皮藝製作。不過皮藝所需的時間較長,一堂課就要四個小時, 而且要連續上兩天才能完成一個小錢包,所以全部安排在周末的下午。
可是周末是動物醫院的看診高峰,除非特殊情況是不允許請假的,大家的輪休都在工作日,任真即使是院長也不能例外。
然而任真輪休那天,默默噠手作工作室的課程是……花環製作。
……未免太少女了。
不用想任真也能猜到,會去上花環製作課的肯定都是小姑娘,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混在裡面,實在是格格不入。
他都會不好意思,那身為老師的王默達是怎麼撐下來的?又是什麼原因讓他走上了這條成立手作工作室的路?
這麼想著,任真點開了工作室簡介里關於王默達的個人介紹。
頁面逐漸緩衝出來,王默達的照片最先跳入了任真的視線。照片中的王默達繃著一張臉,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樣子,然而在他的臂彎里卻站著一隻活潑的黑色小松鼠,它短短的前爪里抱著一顆精緻的手鞠球,看著十分機靈。
嚴肅的男人與可愛的寵物共同出現在畫面上,讓人忍俊不禁,不自覺露出笑容。
照片下,寥寥幾行字寫著王默達的介紹。
王默達,默默噠手作工作室創辦人,25歲。
畢業於某某國某某大學視覺藝術學院,曾獲榮譽……
----等等,25歲?
這張充滿歲月痕跡的臉到底哪裡看上去比自己小7歲了?
※
雖然池駿來找過何心遠無數次,但是早上一開門就踏進醫院的情況實在少見,而且池駿也沒帶著寵物前來,怎麼看都不像是來看病的。
小楊疑惑的同他打招呼:「你是來找心遠的?」
池駿先是搖頭後點頭:「任院長方便嗎?我想和他談談。要是任院長忙的話,我先和心遠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