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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50:57 作者: 莫里/棄婦A
「鄉下調研?我還以為他們只需要在實驗室解剖解剖小動物就夠了。」
「誰說的?他們動物醫學的學生可不光治小貓小狗,那些家畜的疾病防治也要學的。去鄉下調研很苦,很多農民都是憑藉經驗去養殖,病死的家禽直接就地掩埋,結果蚊蠅滋生,得病的動物越來越多。我去過一次就再也沒敢去了。」
池駿和何心遠熱戀時,為了展現自己的男友力,有一次不顧何心遠的勸阻,執意陪他下鄉調研,甚至自掏腰包補路費。作為一個從小不愁吃穿的城市男孩,他對農村的想像全部來源於每年夏天陪父母去的農家樂----規整的道路、有些土氣但很舒適的三層小樓、可以採摘糙莓的大棚、還有每天都吃的燉肉燉魚燉野菜。晚上還能在糙垛上看星星月亮螢火蟲,耳邊聽著雞鳴狗吠,愜意又浪漫。
結果等他真的到了他們組織調研的農村,才知道這世界上有地方這麼落後、這麼貧窮。他當天特地穿了一身又酷又時尚的新衣裳,就連腳下的運動鞋都白的能反光,帥得讓何心遠都不好意思看他。結果進村不到一分鐘,池駿就一腳踩進了牛糞里,大出洋相,最噁心的是,那團牛糞里居然有又白又長的蟲子,左右搖擺,鑽進鑽出。
他鬱悶得要命,正要找男友求安慰,就見那個帶隊的教授直接蹲在了牛糞前,嘀嘀咕咕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指著那坨糞便讓學生採集。同去的幾個學生都不願上手碰,只有何心遠很聽話的走上前,從背包里掏出一個試管,不顧惡臭把牛糞裝進了小試管里。
現在回想起這件往事,池駿仿佛都能聞到那股噁心的味道。當時他急著想洗掉運動鞋上的髒污,結果發現當地的生活用水是限量供應,每戶都要去幾里外的鄰村挑水。他哪裡好意思讓人家把做飯用的水拿來給自己洗鞋,只能脫下來裝進塑膠袋裡,趿拉著老鄉給他找出來的老棉鞋,先一步回鎮上了。
他的下鄉之行不到一天就結束了,當他坐了一個小時的驢車又轉三個小時的山路大巴終於回到有水有店有網的鎮上後,實在沒有勇氣再下鄉了。
何心遠和他們的同學在鄉下待了三周才回校,本來他們的這趟行程預計只需要十天,但是他們從池駿一腳踩進去的那團牛糞里檢測出了一種新型動物傳染病的病毒變種,他們為此又是上報農業局、又是給老鄉指導、又是和村幹部聯繫,就這樣把時間拉長了一倍。
因為農村信號不好,這三周兩人基本沒怎麼聯繫,池駿本以為他們小情侶久別重逢應該乾柴烈火如膠似漆,誰想回校後兩人第一次約會,何心遠在浪漫的情侶餐廳里整整講了兩個小時,沒讓池駿插一句話。
向來安靜又低調的何心遠從來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他先講他是如何在各種禽類畜類的液態糞便里提取病毒,接著講他是怎麼從掩埋病死家禽的深坑裡挖出腐爛的屍體,又說自己記錄了所有的數據,打算以此寫篇論文試著投稿……
他越說越興奮,一雙眼睛在鏡片後熠熠發光。
因為他對患病動物的描述生動形象,對糞便的形態說的頭頭是道,導致他們旁邊幾桌的顧客全都提前結帳走人,餐廳老闆為了讓他們趕快離開,謊稱提前打烊又返還他們一半餐費……
手裡攥著錢被轟出門的何心遠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成了討人厭的客人,還呆呆的對池駿笑:「哎呀,今天運氣真好。這麼高級的餐廳居然給咱們打了對摺,省下錢的咱們可以住你喜歡的那個有圓形水床的酒店了。」
當天晚上池駿還是如自己所願的和何心遠度過了銷魂蝕骨的一晚,但是在心理作用下,他總覺得那天晚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怪味,那感覺就像是他們兩人是在雞舍里偷情的撿蛋工。
這些記憶他原以為都被自己丟掉了,但和何心遠呆在一起越長,這些記憶都從心裡最深處的箱子裡翻湧出來,一點點提醒著他,他們當初有多麼甜蜜。
……
「誒,我說小駿駿,你傻笑什麼呢?」丁大東聽他說著說著不吭聲了,轉頭一看,就見他笑得像個弱智似得。
池駿故弄玄虛:「我在想屎。」
丁大東挑起眉毛:「你現在是該想屎了----你看看你袖子。」
「……」池駿低頭,只見自己左右兩邊袖口上各落了一隻鸚鵡,正蹲下身子撅著屁股,努力擠屎呢。
池駿罵了一句髒話,和尚鸚鵡長得這麼圓潤可愛,怎麼拉屎就不能文雅一點、頻率就不能少一點呢!!!!
第十六章 爬寵(上)
池駿手忙腳亂的處理起袖口上的鸚鵡糞便,丁大東在旁邊幸災樂禍的嘲笑他,完全忘了自己剛上手養鸚鵡時,被機器貓和聖誕樹騎在脖子上拉屎的樣子----那可比現在狼狽多了。
旁邊另外一個帶鸚鵡來看診的主人熱心遞過來幾張紙巾,池駿趕忙把自己收拾乾淨,生怕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被兩枚鳥炸彈摧毀了。
好在他動作快,很快就把兩隻鸚鵡的屁屁都擦的香噴噴。當何心遠和蛇主人抱著蔫蔫的黃金蟒從樓下的造影室里出來時,池駿還很自然的和他打了聲招呼。
「這麼快就把片子洗好了?」
「嗯,就只照了肚子有異物的那一塊。」何心遠一手費力的把蛇尾巴纏在自己的腰上,一手揮了揮還帶著水的兩張X光片。
何心遠生活中是個慢性子,唯有工作的時候手腳麻利。他和蛇主人一起把黃金蟒送進了任醫生的診室,因為兩手都被占著,所以沒顧得上關門,門外好奇的寵物主人們都情不自禁的豎起了耳朵,想要知道這條漂亮的大蛇是生了什麼怪病。
任真從何心遠手裡接過片子夾在了燈台上,仔細端詳著蛇腹部詭異的凸起。正常來講,蛇的線條應該呈纖長的流線型,如果有莫名鼓起,就要考慮懷孕產蛋、病變、誤食三個可能性。這條黃金蟒雖然是母蛇,但從未交配過,故而產蛋的可能性已經排除了。任真在觸診後發現蛇腹圓鼓似有脹氣,但脹氣下似有一層實物,剛開始他以為是腫瘤病變,結果等片子洗出來後才發現了真相。
「先生你看這裡,蛇肚子中的這個陰影里有不少多餘的骨頭,蛇骨中並沒有類似的骨架,所以這些骨頭應該是被蛇吞食的某種小動物。蛇無法消化,導致胃部脹氣積食,才會有現在的病況發生。」
「無法消化?」蛇主人一臉狐疑,「醫生,手腕粗的蛇都能吞吃麻雀,我這黃金蟒直徑都快有小姑娘的腰粗了,平常餵食每天半隻整雞,也不見它有什麼難受的,這到底什麼動物啊,這麼邪門?」
任真點了點X光片上深藏在陰影之中的一個金屬反光物:「和動物的種類無關,看這裡,這應該是個金屬物品,不知怎麼回事出現在這個小動物身上,在被蛇吞食後,這個金屬物品無法被胃酸溶解。」
「什麼鬼玩意啊,身上還帶金屬。」蛇主人抱怨道。
這話還真問倒了任真,黃金蟒肚子裡的小動物已經被消化了一半,餘下的骨頭都零碎的被腐化的肉包裹著,實在看不出來原型是什麼。而且那金屬也很奇怪,從側面看上去像個是扁片,從底部看上去卻是個很薄的圓環。
還是何心遠接過了話:「我想應該是鳥,」他解釋,「您之前說過您家住在那邊的塔樓里,一般小動物很少爬那麼高,如果是老鼠的話體型也不像,所以應該是鳥類,看體型很有可能是走失的家養寵物鳥,比如大型的鸚鵡。金屬物估計是腳環一類的。」
何心遠這個猜想,其實是看到門外帶著兩隻鸚鵡的池駿才想起來的。他一直都很聰明,只是受困於記憶力的大幅下降,很多時候都無法展現自己的能力。
不過他哪裡想到,他一說黃金蟒吞食的是一隻走丟的寵物鳥,走廊上的鳥主人都抱緊了自家的寶貝,就連身為半路奶爸的池駿都抖了三抖,恨不得把淘氣的傻鸚鵡揣進袖子裡,生怕那隻胃口大開的巨蟒把機器貓和聖誕樹當成了開胃菜。
何心遠開口後,任真盯著X光片贊同的點了點頭:「沒錯,確實是鳥,這裡這個骨結構變形很嚴重,但確實是鳥的胸骨和翅膀。」他沉吟,「腳環很有可能劃破了蛇的腸道,所以才會脹氣越來越大。我建議是動手術取出這個無法消化的東西,再修補受傷的腸道。」
「那現在就只能動手術了?」蛇主人皺著眉頭,手下意識的撫摸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蛇頭,「動手術要多少錢?」
任真在電腦系統里勾選了幾個主要手術項目,然後把屏幕扭轉給蛇主人看。
走廊里的眾人根本看不到屏幕上的小字,卻見蛇主人突然站起了身,連椅子碰掉了都沒注意,他憤怒的嚷嚷:「你們這是黑店啊!我割個闌尾才花了幾百塊錢,你們給蛇取個小玩意就要這麼多?」
何心遠每日裡不知能見到多少這種人,把動物帶來看病時滿臉懷疑,生怕醫生獅子大開口,等帳單列出來那就更不得了了,立即暴跳如雷,覺得醫院是割肉喝血的黑店,「不過是在畜生肚子上開一刀,怎麼能要這麼多錢」!還有人前一天答應的很慡快,說回去和家人商量、和朋友借錢,第二天天不亮就把病怏怏的動物扔門口了。
何心遠偷偷看了任真一眼,果不其然,任真臉上充滿了疲憊與無奈。認真醫院是任真一手創建的私立動物醫院,他醫術好,每日來看病的動物絡繹不絕,可診療收入依舊無法與高昂租金、人員支出等等持平,若不是任真家境極好,恐怕他早就破產了。
有時候何心遠甚至會慶幸,自己就像電腦回收站一樣,每隔一段時間就清空幾天前的記憶,藉此把那些惹人不快的記憶粉碎。而任師兄並沒有這個「功能」,身為醫院主心骨的他,不論遇到多少不可理喻的主人,依舊要用愛心來迎接下一隻生病的小動物。
蛇主人抱著肚子大如皮球的黃金蟒怒氣沖沖的離開了,若不是何心遠強拉著他讓他交X光片錢,他甚至連這筆費用都想賴掉。池駿和丁大東當然第一時間站出來幫何心遠,他們一個負責護住何心遠不讓他在拉扯中吃虧,一個負責開嘲諷,配合相當默契。
待趕走了那個摳門的蛇主人後,何心遠向他們道謝,甚至還主動拿這事打趣:「上次我被顧客欺負就是你們幫我,這次還是你們幫我,不會以後每次我碰到這種不講理的客人,都會被你們搭救吧?」
池駿很驚喜:「那次都過去將近一個月了,你還記得?」
何心遠大方的否認:「那倒不是。只是因為我的病,所以一直有記日記的習慣,早上如果在家吃早飯的話,都會拿出來隨便翻一篇,邊吃邊看,就像看故事書一樣,還挺有意思的。今天剛好看到了那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