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2023-09-23 14:50:57 作者: 莫里/棄婦A
「待會兒開起來後,你要向前壓低身子,可以直接貼在我的背上,雙手抓住我的腰。」池駿沒回頭,擔心自己眼裡的狼色嚇到身後的乘客。
「……那好吧。」明顯不信。
池駿起步極快,油門一擰,車子就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何心遠還沒做好準備,撲面而來的風就帶著他的身子後仰,他嚇得差點叫出聲來,趕忙壓低身子緊緊抱住池駿的腰。
他心跳如鼓,側臉貼在池駿的背上,耳邊除了風聲便只剩自己的喘息聲。剛開始他無暇顧及飛快後退的景色,待適應了這種風馳電掣的速度,他反而愛上了這種感覺。
生病之後,他處處小心,別人也待他如玻璃人一樣,他許久沒有這麼痛快過了。
他像是一隻重新學會飛翔的小鳥一樣,驚喜的睜著眼睛觀察著這個世界。他看什麼都稀奇,被他們甩到身後的行人,被他們掠過的樹叢,被他們驚擾的野貓……他把頭扭向另一邊,只見與摩托車並駕齊驅的計程車里,被迫和自行車一同擠在后座上的趙悠悠,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
趙悠悠搖下車窗,大聲問他:「哥----你----怎----麼----來----了?」
何心遠也大聲說:「我----幫----你----抓----鳥----啊!」
「可----是----咱----倆----都----不----去----上----班,任----院----長----請----客----的----麥----當----當----誰----替----咱----們----領?」
「……」
在路上疾馳了十分鐘後,一行人馬終於抵達了禿頂大哥家所在的小區。這附近都是中高檔小區,禿頂大哥送了不少禮,才讓物業同意在他們樓頂置辦一個鴿籠。這麼多年下來,禿頂大哥一直控制著鴿群數量不讓它們膨脹,現在養的不過六十多隻。
他鴿子養的很精細,不同年齡段的鴿子分開飼養,這次出事的一籠是他最開始入門時養的二十多隻鴿子,何心遠從籠外粗略看去,只見這些鴿子鼻瘤粗大,形似小山包,看著至少是七八歲的老鴿了。
現在這些鴿子們都縮在籠中一角,四十幾隻鴿眼盯著霸占著它們水槽與食糧的流寇鸚鵡,戰事一觸即發。
池駿不懂鴿子,也沒見過別人養鴿,他跟在何心遠身旁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誇讚道:「這鴿子養的真好,您沒帶出去參加過比賽?」
禿頂大哥笑了一下,咂摸著煙,說:「怎麼沒比過?我早年愛炫耀,經常帶著一籠籠的鴿子征戰南北,近途還好,遠途能飛回來的十不存一。你看見籠子裡那隻只剩下一條腿的老鴿了嗎?我那時挑戰超遠距離賽鴿,一口氣放飛了三十羽,只有這一羽回來了,用了二十五天,在所有參賽人中排名第三十五。當時它瘦的脫了形,腿也斷了,眼也渾了,一頭扎進水盆里呆著,緩了三天才讓我碰。從此以後,幾年來再沒踏出過籠子一步,每天就是在角落裡一窩,靜靜看著外面。我檢查過,翅膀沒問題,就是怕了。
後來我想啊,這鴿子太不容易了,人把它們帶到那麼老遠的地方,指望著憑藉它們自己認路的本事找回來,可這一路上危險有多少?找不到水源被渴死,遇到散養的肉鴿群跟著飛走了,還有手欠的人會打鳥……你見過一頭撞上風箏線被割斷翅膀的鴿子嗎?我見過。
我們是在玩鴿子沒錯,但鴿子也得有命讓我們玩啊。
我就想,去他媽的,老子不比了,再也不比了。」
這故事禿頂大哥說過好幾次,幾乎每次登門寵物醫院他都要講。趙悠悠第一次聽的時候挺感動,聽多了就沒什麼感覺了,畢竟寵物醫院天天迎來送往,讓人感動的、麻木的、心酸的、快樂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何心遠曾在自己的日記本里讀過這個故事,但已經忘了大半,這次再聽來,仍然覺得觸動。他的性格比悠悠柔軟許多,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
在他身旁的池駿聽完後也覺得心裡酸澀,但眼睛一直沒敢離開何心遠,想著他如果哭了,這次自己絕對不說風涼話,而是第一時間遞上紙巾。
不過禿頂大哥沒給池駿表現的機會,他指了指鴿子籠里作威作福的兩隻鸚鵡,眼睛在面前的三人身上掠過,催促道:「行了,別光看著啊,誰進去逮啊?」
第七章 翻牆
丁大東還沒到,在場的幾人中,再沒有人比池駿對這兩隻鸚鵡更熟悉了。可問題是池駿只在丁大東的家裡逗過幾次鳥,給它們餵過幾次堅果,有一次動作慢了,還被它們聯手扇了好幾下臉。
按理說和尚鸚鵡是非常親人的品種,別人家的鸚鵡恨不得天天和主人膩在一塊,動不動就在主人的肩膀上、腦袋上站著。可丁大東家這兩位祖宗不知道怎麼養的,簡直像是家裡多了兩尊太上皇,脾氣刁鑽的要命。
池駿不願意在何心遠面前露怯,挺了挺胸,硬著頭皮舉手:「我去。」
「行,你注意點,別傷著我鴿子啊。」
鴿子籠很大,足有一人高,大概五平米見方。池駿長這麼大,除了幾年前在國外的脫衣舞酒吧里,被選為幸運觀眾享受過一次籠內近距離貼身熱舞外,再沒鑽進過籠子裡。
而且脫衣舞酒吧的籠子只是個噱頭,裡面打掃的一塵不染,還噴著催情的香氛,哪像這裡實打實的獸籠,撲面而來一股農貿市場的氣息。
池駿在環繞周身的鳥屎味里前進,緩緩靠近攀在角落的一藍一綠兩隻鸚鵡,嘴裡喊著他們的名字:「聖誕樹、機器貓,我來接你們回家了……」
可兩隻鳥巋然不動,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梳理著自己身上的羽毛。一旁的鴿子們像烏雲一樣聚在另一個角落,警惕的望著這個莫名闖入的人類。
池駿哪裡被這麼多隻鳥同時盯住過,若不是何心遠在籠外一臉緊張的看著自己,他真想放棄等丁大東自己來處理。
池駿問:「大哥,您這鴿子不啄人吧?」
「不啄。」禿頂大哥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至少不啄我。」
「……」
趙悠悠不耐煩的問:「你行不行,不行出來,我逮。」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但就是看池駿不順眼,尤其剛剛哥哥坐在他后座抱著他腰的那一幕,讓趙悠悠覺得分外刺眼,總覺得這傢伙從頭髮絲到指甲蓋都寫著討厭二字。
池駿哪能讓小舅子看不起,一邊說著「沒事我來」一邊又向鸚鵡走近了幾步。
可偏偏在他的手指距離鸚鵡翅膀不到二十公分的時候,兩隻鸚鵡忽然騰空而起,撲扇著翅膀向著鴿群衝去。
它們這麼一動,一直忌憚著它們的鴿群也跟著動了。一時間整個籠里像是爆炸似得,掀起了一陣羽毛戰。
而池駿作為籠里唯一只能直立行走的人類,頓時糟了殃。他就是一個突然闖入鳥類世界大戰的不速之客,面前全是一蓬蓬的灰白肉球,偶爾能看到一藍一綠兩個胖墩揮舞著翅膀在灰白肉球的海洋中進進出出,把整個鴿群攪得是天翻地覆。籠內鴿群繚亂,鴿屎亂噴,鴿毛眯眼,鴿味沖鼻,池駿勉力向著兩隻鸚鵡的方向走了幾步,就被胡亂撞上來的鴿子打得頭都抬不起來。
這場在鴿籠里突然爆發的戰役讓籠外圍觀的三人也驚住了,過了足有半分鐘,他們才想起來要進去救人。就在這時,只見藍綠兩隻鸚鵡突然殺出重圍,撲向籠門的方向,不過幾次翅膀扇動的功夫,籠門上的插銷就被它們打開了!
想想也是,昨晚黑燈瞎火它們姑且能進籠,現在天光大亮,區區一個插銷籠門又怎能攔得住它們?
門戶大開,兩隻鸚鵡展翅沖天,籠內的鴿子也找到了方向,緊隨其後一併沖向了天空。
終於從鴿毛地獄裡逃脫的池駿晃了晃身子,扶著籠子走了出來,他剛被鴿子甩了一身鳥屎,身上粘了幾根鳥毛,狼狽不堪。
何心遠熱心腸的扶了他一把,還好心的拿出一包消毒紙巾讓他擦手擦臉,池駿接過紙巾時,順勢拉住了何心遠的手----他美滋滋的想:他現在這麼狼狽,心遠還主動靠近自己,怕是心裡舍不下當初的感情吧。
他厚顏無恥的提出要求:「你幫我擦吧?」
何心遠從他手裡抽回自己的手,耐心的解釋:「你沒用過這種消毒紙巾嗎?你看,它的開口在頂端,打開後就像紙抽一樣,不難,這包送你了。」
「……」
鴿子一出了籠,就憑藉本能在上方的天空打圈飛了起來,禿頂大哥定睛一看,發現那隻已經數年沒展過翅膀的獨腳大俠居然也在其中,嘴巴都合不上,滿心說不出的開心,至於鸚鵡大鬧鴿籠的事情也被他拋在了腦後。
丁大東姍姍來遲,趕到時剛好看到自家鸚鵡領著一群鴿子上青天的場景。鸚鵡眼睛尖,見到自家主人來了,兩隻一同齊鳴。
一個喊:「丁大東!」
另一個喊:「臭傻x!」
一個繼續喊:「丁大東!」
另一個跟著喊:「臭傻x!」
學的還是他前女友的聲音,細聲細氣,惟妙惟肖。
兩隻鳥在天空一邊飛一邊喊,這可是實打實的360°環繞立體聲,而且開關還不在他手裡,想關也關不了。
丁大東里子面子都沒了,追著兩隻鸚鵡後面上氣不接下氣的跑走了,餘下的幾人面面相覷,趕忙追了上去。
池駿手裡還攥著何心遠給他的消毒紙巾呢,結果連臉都顧不上擦,額頭上都是鳥屎。
趙悠悠體能好,兩條大長腿一邁,噠噠噠的跑走了。何心遠是十足的軟腳蝦,平日裡疏於鍛鍊,拿過最沉的東西就是手術刀,他跟在弟弟屁股後面慢慢的跑,沒過多久就被落下了。
池駿放慢腳步,跟在何心遠身旁晃晃悠悠的刷存在。
重逢之後,他數次想起他們曾經的大學生活----那時候何心遠體力很不好,體育課是逃不了的必修課,男生要求跑三千米,何心遠就每天早起跑圈。池駿也被他帶著早起鍛鍊,陪著他一點點鍛鍊體能,調節心肺能力,教他怎麼分配體力。何心遠剛開始不好意思讓他陪,說他一來,操場上圍觀的女生都變多了。
你說他傻不傻,從頭到尾都沒發現她們的目標是他自己。
……
想必是大學畢業後再沒鍛鍊過身體,何心遠的體能比那時候還要差,才跑了幾步就喘成風箱,池駿心疼的要命,趕忙拉住他,讓他緩緩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