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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48:39 作者: 顧青姿
陸益之的字一看就是,師從陸溫,有股渾厚的力道。
她看了眼墊本夾上的字,一篇三言兩語的記錄。
她接過筆翻過一頁,在後面寫:東風吹散眉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
陸益之看著紙上的字,有些自嘆不如,又有些如鯁在喉。
等再抬頭已經收起了情緒。
贊她:「雀奴的詩,都是春意。」
謝奚笑笑不在意的說:「我一個種田的,不就是關心春來秋去嘛。」
陸益之見清華進進出出,問:「阿武呢?」
謝奚坐在一邊邊包邊說:「去河西道了。」
陸益之猜應該是和崔鄴有些關係。謝脁來退親那日,他也在,祖父本是被召入宮參加上元節的宮宴,但那日看到謝脁來,他就告了病。
他當時驚訝,領著弟弟們避開了。
兩人聊了很久,連午飯都沒用,一直到日頭西斜,謝脁才出來,看了眼守在門外的他,說了聲:「是個好孩子。」
但也沒等他打招呼就走了。
對於這門親事,祖父一直都不肯再多說了。倒是母親高興的一晚上專程在他院子裡走了一趟。
他看著天真的母親,不知是福是禍。陳家的事,他也聽說了,陳于敏擇婿,鬧的世家這幫子弟人盡皆知,他整日除了書院之外,其餘時候閉門不出倒是沒給別人打趣的機會。但是心裡也意識到,這於他們陸家不是好事。他需拿得出讓陛下看上的本事,才能免於被後宮夫人強行指婚,免於被人操控。
謝奚包好餃子,緝拿陸益之還在練字,隨口問:「你沒帶書嗎?」
陸益之誠實的說:「沒有帶,這次來也是想和雀奴聊一聊,雀奴的才思,總讓我生出慚愧。」
謝奚對他這話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只是囑咐他:「若是入朝,若是為官,錦繡文章就沒什麼用處,你就要走到最底下去,從下往上望,和從上往下望,是完全不一樣的。這裡面的道理,我教不了你,因為我自己也沒有學會。」
陸益之學的就是這些,如今陛下沒有子嗣,兄弟幾人都四散在野,陛下勤勉,但民生多艱。江南道水患才有了起色,西南的歸順的藩王又開始作亂,河西道始終被突厥人覬覦……
三月的校考說是為了給去年長安書院的風波一個了結,但他知道,朝中缺人,缺糧、缺錢。
他要抓住這個機會,陸家本就是前朝舊臣,至於讀書人的名聲,已經沒有了,他要帶著陸家從罵名中走出一條來,否則陸家往後,永沒有出頭之日。
他認真的看著謝奚,頗有些動情的說:「雀奴這話,我記住了。」
謝奚見他這樣認真,也不追問,笑說:「前幾日滷肉滷了些小吃,你等會兒嘗嘗。」
陸益之回了房間,就開始寫策問,自問自答。
魯伯中午回來,吳媼和他偷偷說了陸益之的事,魯伯倒是無所謂,這幾日合併土地,他忙得腳不沾地,正在規整人手,生怕誤了春耕。
見謝奚毫無異色,也不當回事,瑤姬倒是頗有些詫異,謝脁出門訪友,瑤姬整日在屋子裡做針線,等吃飯的時候,陸益之知道她這裡的規矩,一家人都要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
他也不在意,嘗了口餃子,蘸醬後味道更好。
謝奚問:「味道怎麼樣?」
陸益之哪有她這麼豐富的知識儲備,點點頭。
謝奚飯後才開始寫總結,這是她每天的常規工作,開著窗陸益之本是想讓她帶著他去田間走一趟,敲了門,聽見裡面說:「進來。」
他還沒有進過女子的房間,躊躇了片刻,推門進去,謝奚扭頭看了他一眼,就低頭寫了,問:「怎麼了?」
陸益之只覺得驚訝,房間布局很簡單,一眼望到底,幾乎沒什么女兒家的擺設,架上的書滿滿的,更多的是一些書稿,他自己也能猜到必定是她寫的。
他站在書架前問:「我能看看嗎?」
謝奚:「當然可以。」,反正你又看不懂。
陸益之伸手拿了一冊,封面上寫著:夏稻初播記錄
裡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從篩選種子,到出芽,之後的日常。
後面的部分是關於稻種病因、收成、產能……
他驚訝的無以復加,放回去又取了一冊,是她練字寫的《赤壁賦》,她的字真的變幻莫測,可以周正大氣,也可以這樣綺麗。
謝奚見他久久不說話,問:「你看得懂?」
陸益之看著《赤壁賦》,默不作聲,謝奚笑說:「農科一事,其實沒那麼多能說的。有些東西不能光憑一腔熱血。老的規矩有老得道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辦法,但是很多時候,新老碰撞,多半是年輕人水土不服。」
這是她下鄉扶貧的親身體驗。
謝奚也不知道懂不懂,只聽見他說:「我記下了。」
他好學的像個超級學霸,一中午就坐在她的房間裡,守著她的書架不挪地方。謝奚也不催他,等下午了她才起身說:「要不要去田間走走?」
陸益之放下手裡的書,聽話的跟著她起身,謝奚見他這樣乖,開玩笑說:「你這樣勤奮,讓我有些慚愧了。」
陸益之卻誇她:「雀奴之才,不可估量。」
謝奚喜歡嘴甜的孩子,也不和他較真,她還沒走遍這個村子,究竟有多大,陸益之問:「雀奴覺得世家門閥和寒門,有沒有可能,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