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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48:39 作者: 顧青姿
他又問:「雀奴是不是佼佼者?」
謝奚:「是。」
他自嘆不如:「我輸給雀奴, 並不冤枉。」
謝奚勸他:「沒有輸贏一說,比學問我遠不及你。我只是在農學一科上有些建樹, 何況, 眼下我只是個為家業奔波的女郎。而你是聲名鵲起的陸家三郎,我們天差地別。」
陸益之不認同, 似要反駁。
謝奚說:「陸益之, 人生百年,平順安穩是一生, 翻山濤海也是一生。端看你怎麼去過。你現在覺得難以翻過去的山,跨不過去的大江,待十年後、二十年後再回頭看, 你就會發現, 那些不過是你人生中的一個小坎坷。不必這樣介懷。這世上有些難事, 會讓你生出蜉蝣撼樹的信念,生出萬死不辭的決心。而你會有很多知己、功名、立業, 循著你的道,一路走下去。」
陸益之只覺得她根本就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女郎。仿佛像個歷經百態的長輩。
問:「這是雀奴的道嗎?」
謝奚:「曾有人和我說,人生來就是這樣的。」
陸益之聽的眼神黯淡,不敢再問。
有些情意到這裡就要收起,適可而止。
陸益之是聰明人,謝奚也不出聲挑明。十幾歲的小孩總是天真一些。這是個致命的誤會, 她不是從前的『小謝奚』,這段緣到這裡就結束了。
各自沉默了片刻,謝奚問:「不知能否借讀《善民百計》?農人最關心的大抵都是這些。」
陸益之收起情緒,認真的說:「當然可以,我也有一事求雀奴,不置可否將新式犁的圖紙賣於我,我知此物珍貴……」
謝奚擺擺手:「不必這樣,送你也無妨,今年這附近的農人們都已經學會了,不過是傳播的慢些。」
陸益之和陸溫討論過這新式犁,心裡清楚它的厲害之處。
聽見謝奚這樣,當即俯身給她行了一禮。
謝奚笑說:「你這是做什麼?」
陸益之真心的說:「我雖不知雀奴在做什麼,但雀奴的胸懷不是尋常男子可比,我遠不及。」
謝奚見他少了之前的哀怨之色,也就不再教育他了,開玩笑說:「我的願望就是做個富足的田舍翁。」
蓮池裡的荷花的花蕾都已經含苞待放了,蓮蓬露頭,她欣慰的說:「不枉花費了我十幾畝的地,若是今年顆粒無收,魯伯怕是要生氣的。」
荷塘里窸窸窣窣的有魚遊動,她和陸益之說:「術業有專攻,我初進長安城那日,被一個小娘子擋住路,問是不是那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謝家小娘子。文元才名遠播,遠不是我能比的。所以不必妄自菲薄,世上人千姿百態,不必鑽牛角尖。」
陸益之扭頭看著她的側臉,她站得筆直,讓他無端想起冬日的青松。
謝奚沒有察覺他一直在觀察她,帶著他走了一圈荷塘,介紹說:「該回去了,時日不早了。」
陸益之明白她說的,他們該回去了。
解釋說:「不過是祖父,命我來看你。祖父和謝伯父,是舊年昔友。」
謝奚並不關心,笑笑,算是應聲了。
等回去,兩位夫人正在看謝奚給阿月畫的花樣,她不會畫花,就繪了些手繪植物草圖。
兩位夫人大概是覺得新奇,見謝奚回來,都問:「可否將花樣讓我拓一份?」
不過是些帶葉的稻穗,簡易的綠植。
現代網絡上,這種簡易手繪水彩畫隨處可見。
她毫不吝嗇:「書房裡有筆墨,你們隨意,這有什麼。」
有陸益之在,這工作自然都是他的。
一直到送走陸家人,謝奚才長舒了口氣,看陸益之的樣子,看來陸家輕易不會背信棄義,就是不知陸溫和謝脁當年是怎麼定下的親事。讓你陸溫這樣重視。
等人都走了,謝昭和她偷偷說:「阿姐,陸三哥是未來姐夫嗎?」
謝奚:「不是。」
謝昭不相信,一張胖臉皺著:「可是你和陸三郎有親事。」
謝奚捏捏他的臉,笑說:「字寫完了嗎?文章寫了嗎?」
謝昭掙扎開,生氣的說:「我都和阿姐說過了!我長大了,阿姐不能這樣對我動手動腳。」
謝奚被他逗笑了,哄說:「阿姐這兩天沒事,給你做個好吃的,你吃不吃?」
他立刻笑起來:「當真?」
謝奚起身拍拍手說:「當然,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好的,心情就好了。」
她進了廚房和吳媼說:「我準備點吃的,明早吃。」
王媼正在燒火,見謝奚進來,謝奚對她這個人已經沒有脾氣了,中老年婦女的毛病,簡直明明白白擺在臉上。
只要她不胡作,多嘴倒是也不算是什麼大毛病。
她要做涼皮,沒有涼皮的夏天,簡直是不完美的夏天。
晚上吳媼照例要烤麵包,因為謝奚要求家裡人都吃早餐,尤其是魯伯。
之前阿武摘的桑葚都被她熬成了果醬,麵包加果醬,是早餐的標配。
阿武摘回來的杏還被吳媼吊在井裡,她不會做蜜餞,但是吳媼會做。吳媼做一些蜜餞,她準備熬一點做罐頭。
忙碌之外的生活,她幾乎都奉獻給了美食。
晚飯後,她揉的麵筋已經蒸好了,吳媼正在處理杏,隨口說:「這茬菜種下去大概是最後一茬。再晚天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