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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42:25 作者: kinkin
張雲天定定看他一眼,沉默許久後仰頭喝了大半杯酒,摔下酒杯,摟過他來,如同以往般給予一個兄弟之間的擁抱,手掌大力地拍幾下柯江的背。柯江鬆了口氣,明白張雲天這是罷休了。而徐立卻並不參與其中,仍坐在一旁,目光沉沉:「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還有錢,」柯江彎彎唇角,「餓不死自己。」
三人默契地就此放過這個話題。柯江是一個看起來軟和,實則下定決心後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強性子,張雲天是對他無可奈何了,只與他碰杯對飲。他們只說些有的沒的的話題,為保安全,談得最多的還是些從前往事。看起來聊得還算盡興,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平靜的場面下是無限的暗流洶湧。每個人都意識到,他們之間並非可以足夠信任到無話不說,曾經的好哥們兒早已在不知不覺時開始生疏了。他們每個人都嘗試補救,卻也都於事無補。
這讓柯江有點難過。
徐立突然將酒杯往桌案上一磕,說:「那你把他叫來,帶給我們見見。」
「他現在在工作……」柯江說了一半,看看對面兩人的眼神,知道這一關再不過,這情分也就差不多到此為止了。他無奈地低頭摸出手機,給謝白景發了條信息。他也希望至少自己身邊的朋友可以接納他與謝白景,而不至於真的到了孤立無援的地步。
這幾天謝白景大多時候都在家裡陪他,從昨天才開始回歸正常的工作。柯江知道那人工作特殊且忙碌,心裡拿不準他會不會過來。然而事實上,不過三四十分鐘,便有一個侍者前來敲門,詢問是否有一位謝先生是他們邀請的客人。柯江當即要站起來自己出門去迎,卻被徐立攔住了:「讓他進來。」
謝白景進門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柯江坐在徐立與張雲天中間,一如他們初見時,旁人都只是布景,他第一眼只能瞧見中間那個白皙俊秀的小少爺,眼睛亮亮的,有著與旁人格格不入的乾淨和朝氣。張雲天點了根煙,看不清情緒地望向他;而徐立則有幾分親密地攬著柯江,側頭過去,語氣熟稔似從前:「江寶兒,介紹一下?」
柯江一顆心這才放下來,笑道:「白景,快過來。」
他們都彼此認識,只是到底之前柯江還藏著掖著幾分,現在直接了當地介紹:「大家都熟人了啊,徐立,張雲天,這我對象謝白景。」
徐立不以為意地點點頭。張雲天有點兒僵硬,他還沒能完全適應自己從小見到大的弟弟是個彎的事實,也是頭一回被人介紹一個「男」對象。可見柯江這樣坦蕩,他也不咸不淡地:「你好,哥們兒。」
謝白景平淡地頷首作為打個招呼。柯江被兩人夾在中間,旁邊沒有多餘的位置。謝白景已不像一年前那樣青澀沉默地站在一旁,而是從容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隔著桌案,看到上面排列的酒杯稍微蹙起眉頭:「喝酒了?」
柯江訕訕一笑:「喝得不多。」
「傷還沒好,都說了不准喝酒。」謝白景聲音稍微發沉,帶有些許命令與責備的口吻。柯江最不喜歡有人管教他,可面對謝白景,卻認錯般老老實實地將酒杯推向遠遠的另一邊。
他面上的紅腫已經消得差不多,以至於徐立都沒發覺他受過傷,聞言訝然地看向柯江,又覺得在謝白景面前顯出下風,故意抿著唇不言,等待柯江自己說。可柯江與謝白景兩人一旦說起話來,好像之間的氛圍沒人能插得進去。謝白景本是冷漠話少的性格,碰上柯江卻一句句耐心地問他吃沒吃飯、喝了多少酒;柯江對他,似乎也有種不自知的依賴,全身的壞脾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張雲天在旁觀察了幾分鐘,終於覺察出意思來了,這倆人明擺著正如膠如漆般甜蜜著呢,他與徐立之前那麼些忠告,相當於白說。哪對熱戀期的小情侶不覺得全天下只有對方跟自己最最要好,別人都是要來拆散他們的老巫婆?張雲天才不樂意扮演老巫婆,間或聊一兩句,大多時候默不作聲地擺弄手機。
徐立卻看不清楚狀況,試圖想跟柯江緩和關係似的,總想摻和進去,左一句江兒,右一句江寶,似笑非笑地問謝白景最近事業如何,又或者提起和柯江的往事。柯江起初還覺得他是放下芥蒂,頗有興致地與他對答----不論怎樣,曾經徐立與他是真的好。然而聊了幾個來回,他覺得不對勁了。徐立的話里明槍暗箭的,一會說柯江特別貪玩沒個長性,喜歡的人總是今天換一個明天換一個;一會又問謝白景最近紅起來沒有,柯江可不是好養的,話里話外那排斥謝白景的意思連張雲天都聽出來了,勸了幾句都沒攔住。
謝白景沒有動怒,始終淡淡的,仿佛根本沒把人放在眼裡。可柯江尤其護短,收斂了神色:「今兒就到這裡吧。」
徐立:「怎麼,就要跟你小情兒回去了?」
「不跟對象回去,難道跟你回去啊?」柯江刻意地避開「小情兒」這個稱呼,本是戲謔的話,語氣卻是冷的,「今兒這攤算我帳上,哥幾個下次再出來玩啊。」
謝白景站起來,他無疑是挺拔且英俊的,站在柯江身側,仿佛一名沉默的騎士,安靜卻不容忽視。他與徐立對上目光時,眼神淡漠,嘴唇微微彎起,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嘲諷。徐立幾乎立馬感到被挑釁的憤怒直通頭頂,可正要張口,年輕人又平淡地挪開視線,仿佛根本沒在看他。而他沒心沒肺的好哥們兒柯江,那袒護尊重的模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柯江與人十指相握,半邊身子都快倚靠在別人身上,以一種既依賴又保護的姿態,將那男人完全地劃分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朝他隨意地點點頭,嘴角卻沒有笑,轉身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