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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42:25 作者: kinkin
謝白景蹲下來與她平視。他的外婆是他童年唯一的教導者,因扛了一輩子生活的重擔,時間留給她的僅有無數蒼老的溝壑,以及在市井磋磨中不得不作為自我防備的兇惡神色。而到了老年,雖已不識人認事,但也終於顯出些溫和的慈祥。
外婆突然說:「啊…儂是……」
她伸手要抓,謝白景不輕不重地握住她瘦骨伶仃的一雙手,他的手掌幾乎能完全地包住老人的手,老太太似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兒,臉上突然咧開一個笑。謝白景也沉默著笑起來,是很單純的笑,唇角彎彎,暖色的陽光正照在他的身上,漂亮眼裡的笑意淺淡而不能忽視,溫柔且平和。配上他正值最好年華的俊朗面容,好看得令人挪不開目光。這樣平時冷淡漠然的一個人,稍微顯露出他內心的一丁點生動的柔軟,都似乎彌足珍貴。
護工都輕輕哎呀了一聲,頗為動容。而柯江站在一旁,覺得自己未免太好笑----他竟然連一個老奶奶的醋都吃!
謝白景什麼時候能對自己這樣笑一笑?柯江想,那他真是死了也甘心。
護工與醫生都和他們聊了聊老人的近狀。一輩子操勞過甚,又病到這個程度,想讓她清醒是不可能了,若能安度晚年,也算幸事。在這邊有專人照料,營養師給配餐,謝外婆的身體狀況確實是慢慢好了起來,胃口變好,很少再一個人試圖偷偷溜走,平日裡就像個小孩一般,吵著要去公園玩,睡前要聽戲曲。他們陪外婆一起吃過午飯,才離開醫院。
車上,謝白景說:「謝謝你。」
他講話時,看著柯江的眼神難得不以冷靜克制為掩飾,反而很誠懇地告訴他的感謝。他確實得感謝柯江,他知道自己外婆以前在那家養老院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多人間的病房、沒什麼耐心的護工、勉強能下咽的飯菜,到了冬天,一周不一定會給人洗一次澡。那個時候他心有餘而力不足,要養活自己已經不易,再要支撐一個病著的老人,除了回家時多多照看,給護工一些額外的酬勞紅包,希冀他們不至於對老太太置之不理,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方法可供慰藉。他相信靠自己有一天能讓外婆住進這樣的地方,但毫無疑問,有了柯江,使這一天到來得早了很多,又輕易了很多。
這讓他在感謝之餘,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嘲。謝白景甚至有幾分隱隱然的,本不該存在的慶幸,慶幸當時沒有與柯江徹底地鬧崩,不然外婆或許還得搬回原來的那個地方,在生命的盡頭依然受盡生活的委屈。
柯江看他:「我要獎勵。」
「什麼?」
柯江指指唇角,示意要一個親吻。而謝白景沉默幾秒:「等……回去之後。」
柯江笑起來,他既明白謝白景臉皮有多薄,又非要想方設法地逗弄他,試圖探出他有什麼別的新情緒沒有,仿佛一個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孜孜不倦地研究玩具的所有功能。他往謝白景的方向貼了貼,頭歪在謝白景的肩膀上,玩著他衛衣的帽繩,輕聲道:「不用謝我。哥哥稀罕你,就想給你好的。」
對於謝白景而言可能要努力五年十年才能獲得的東西,他只需對別人一個電話就能解決。這在他眼裡,確實是不需要謝的。但若以這樣一點小小的功夫,就能讓年輕人對他多幾分好感,那當然是求之不得。
柯江在下午回了s城。幾日未見的城市,依然擁擠喧譁,如同一座巨大的鋼鐵機器,人是其中的零件,時刻不停地運轉著。他獨自回想了一番這幾天的事兒,還是頗不是滋味。他實在想不通,這次小謝究竟是擋了誰的道兒了,在一開始碰上自己人的軟釘子?而他自己,在外面那些傳言他雖不甚在意,卻心中有數,外邊的人都還對未來柯家繼承人保持觀望態度,是誰敢這樣給他下臉子?
正好徐立給他打電話來,殷勤地問他小明星的事兒解決了沒,柯江隨口道:「差是差不多了,但我覺著蹊蹺。」
「哪裡蹊蹺?」徐立說,「我懂了,你覺得是林風搞的鬼?」
柯江失笑:「一個小明星,哪有那膽子。跟你也說不清,算了。你那紅酒山莊搞的怎麼樣了?」
徐立當即尷尬道:「哎呀,紅酒不好做,要搞出牌子來,更難弄……我現在看中了一塊地,想與姓李的一道兒投資,你覺得呢?這次哥真的覺得可行,我爸都說這個項目不錯,本來我伯父家還想要的……」
一聽到徐立又要誆他投錢,柯江皮笑肉不笑地:「可別了,這次我說什麼都不會投。」
「你是不是就是瞧不起我?」徐立有些火起,又很快壓抑了怒意,低聲下氣地,「江啊,咱們哪天見了面再好好談。」
柯江敷衍兩句,掛了電話。他被徐立這麼一插科打諢的,都忘記了自己剛才在想些什麼。他躺在沙發上,突然興起,想知道謝白景到哪兒了,又不願去問助理,拿起手機,開始搜索謝白景。
跳出來了一個最新的視頻。謝白景完全素顏,戴了一頂棒球帽,穿著衛衣,蹬了一雙普通的帆布鞋,仿佛是從大學校園裡走出來的男生。而他英俊凌厲的長相與挺拔清冷的氣質,又完全無法讓他泯滅於眾人,反而讓人細看後更覺驚艷,是一種並不高高在上、卻又覺得距離很遠的好看。視頻里,有一群女孩子圍繞著他聚在一起,而謝白景被圍在其中,站在原地,平靜地看著周圍的女孩兒們,深深一個鞠躬:「我替我媽媽感到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