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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40:27 作者: 鞦韆在時
    這一片住的大多是退休老幹部,因此房子都有些年頭了,最高的只有寥寥幾棟三層小樓,一眼望出去視野開闊,乾枯草木在乾燥的寒風裡搖擺,狗在繩子長度的距離里跑出去又折回來,樂此不疲,雲溪的手被傅聞遠握著揣在大衣兜里,天是晴的,原本這樣走一走,深呼吸幾次,身體和精神都會放鬆很多。

    「我在想。」雲溪卻突然說,「我想,有一天,我會死……」

    他沒接下去,傅聞遠也沒立刻回應。過了好一會兒,傅聞遠才說:「所以呢?每個人都會死,我也會。」

    雲溪說:「但我可能會早很多,也許下個月,或者明年……」

    「胡說什麼?」傅聞遠嚴厲道,「你才幾歲?」

    如果傅聞遠表現得冷靜理智,雲溪不會難受,反而他露出這樣難以接受不肯討論的一面,雲溪才感覺到一陣陣尖銳的痛。

    他們面對面停了下來,雲溪的手還在傅聞遠兜里,狗在腳邊打轉。

    「其實我這幾天都在想這個……為什麼以前不想呢?」雲溪眼睛紅了,被圍巾遮住一半,只露出那雙濕漉漉的眸子,哭起來也好看,招人心疼,「如果我不爭氣,活不了那麼久,剩下先生一個人怎麼辦?」

    「總是生病,像那天晚上睡著就暈過去,如果還有一次呢?我想我總會死的,本來沒什麼關係,但到時候只剩下先生一個人怎麼辦?」

    「那你就努力爭點氣。」傅聞遠拉起圍巾把他臉全遮住了,然後才按著後腦勺把他抱在懷裡,低道:「別哭,外面風大,我們先回去。」

    回到臥室,傅聞遠幫他把羽絨服和圍巾帽子都脫掉掛好----以前這些都是阿姨為他們兩個做,雲溪就自己過去坐在了傅聞遠腿上,兩隻胳膊圈著傅聞遠脖子,紅著眼睛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你就是被阿姨的事嚇壞了。」傅聞遠語調溫和許多,安慰著雲溪,「但你們情況不一樣,連醫生都說,你好好注意的話不會有大事兒,是不是?」

    「我不知道……」

    「胡說。」

    「可是我很怕,傅聞遠我好怕死……」雲溪抱緊他,用手握著眼睛,又把手背貼在了他脖子上,哽咽著說。

    「不怕,有我。」

    「先生會一直在嗎?」

    「會的。」

    雲溪「嗯」了聲,又問:「真的嗎?」

    傅聞遠道:「真的。」

    兩人抱在一起喃喃絮語,分外纏綿親昵。在醫院的時候雲溪一直沒哭過,回家倒開始哭哭啼啼了。晚飯時一次,睡前還來一次。

    不過哭一哭也不算什麼壞事,起碼不用再憋在心裡。傅聞遠把他更緊地摟住,拿側臉磨蹭他的耳朵:「淨撒嬌,嗯?」

    壞情緒發泄出來,雲溪精神慢慢好了一些,軟綿綿地挨著傅聞遠,過了會兒,小聲說:「就撒嬌。」他轉過臉親親傅聞遠,「喜歡先生……」

    「不是說死啊活的時候了。」傅聞遠喜歡他這樣子,彆扭的時候也奶氣乖巧,卻仍不理會這討好,涼涼看他一眼。

    「對不起先生。」雲溪還在央他,「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那雙小鹿似的圓眼睛怯怯地看著人,誰又能真得生的起氣呢。

    兩人一起洗澡,都安安分分,誰都沒招惹誰,只有最後洗完了,雲溪仰著臉讓傅聞遠拿浴巾把他擦乾包住。

    在安靜的室內相擁,過了會兒,傅聞遠微微前傾,同雲溪碰著額頭,深邃的眼眸看住他,低低叫了聲:「雲溪。」

    他用大拇指的指腹輕輕摩挲雲溪嘴唇,從唇角勾勒到唇珠,再劃回去,來回往復:「寶貝兒……」

    那三個字略微低沉、音調平平,但云溪卻仍顫了一下。

    雲溪沒來由地探察到三個字後面的情意,來自傅聞遠,也許擺出來看只算涓涓細流,但云溪明白,對傅聞遠來說,那已經是他能在感情上給出最大的驚濤駭浪。

    如果雲溪愛他,就會愛他不苟言笑的臉,會愛他短暫也沉默的陪伴。愛他緩流下的湍急,愛他平淡中的熱烈,愛他難尋的盛大情意。

    雲溪恰好非常愛他。

    「嗯?」雲溪音調不穩地應了聲。

    可傅聞遠不著急,是雲溪比較急,他抬頭看傅聞遠,急切地想要從那張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幹什麼?」

    半晌,傅聞遠才從個什麼東西,吊在手指上給雲溪看,是一條項鍊。

    細細的銀鏈子上串了個吊墜,雲溪湊近了,看出是個骨頭的樣子,也是銀質。

    他接過來:「這是什麼?」

    傅聞遠道:「新年禮物。」

    頓了頓,他淡淡道:「給小狗戴骨頭,剛好。」

    雲溪皺皺鼻尖,是個不滿的表情,但又一伸脖子,叫傅聞遠給他戴上。

    小金魚被取了下來,雲溪把它包在手心裡,就好像把阿姨原本想替他用小金魚壓著的噩夢都摘了個乾淨。

    他一早就知道,小金魚不是傅聞遠買的、那段時間傅聞遠沒在他睡著的時候去看過他,小狗也是阿姨找來哄他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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