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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40:27 作者: 鞦韆在時
他又對雲裝凶道:「自己的身體還是自己最清楚,下次再有不舒服一定要早說,你都把家裡人嚇壞了。」
因為摸不准兩人關係,醫生只把傅聞遠稱作「家裡人」。而雲溪看看站在一邊面色如常的傅聞遠,並沒有把「嚇壞了」這三個字同他聯繫起來,只以為是聽到消息的阿姨。
等傅聞遠送醫生出去,雲溪才後知後覺自己的情況。
那天下午其實一直都不對勁,但他都沒往壞的方向想,只覺得是因為發燒……他突然感到氣餒,覺得明明已經很小心了,但這個病就是不肯放過他,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不再這樣脆弱。他是想跟傅聞遠在一起,但不是想讓傅聞遠這樣沒白天沒黑夜地守在他的病床前。
然後他想到了阿姨,想到癌症,又想到死。
雲溪打了個冷顫,他意識到,人都會死,或早或晚,而屬於他的死亡有很大可能已經候在了不遠處。心臟病直通死亡,他卻從沒想過。
從前他沒有這麼害怕過,甚至從度假村死裡逃生的那一次都沒讓他像此刻僅是想想就痛苦。
顯而易見的,在傅聞遠開始對他軟化的同時,他也變得更加懦弱,也許以前他也不是沒意識到,只是那時死對他來說也就是死,或許還代表著痛苦和追逐的結束,而在這個時候,與其說他終於開始害怕死亡,不如說是害怕馬上要來的愛情終將有結束的一天,而那一天不會太遠。
第四十五章
房裡是有兩張床的,剛才只是傅聞遠覺察到他醒來才守在了床邊,這讓雲溪稍微好受了一些。
小孩情緒不高,但並沒妨礙他粘人。最終傅聞遠頗費了一番功夫,把兩張床並在了一起,雲溪的眼睛追著他挪不開,上床以後,傅聞遠被來回摸著小臂讚美肌肉的雲溪弄的不知該做什麼表情,鼻子不能捏,只好捏他耳朵:「閉眼睡覺。」
雲溪聽話地閉上,但很快又睜開,話說不快,只能慢吞吞的:「不困,看看不行嗎?」
他像是患上了皮膚饑渴症,很想要傅聞遠抱著他,還要把沒扎針的那隻手也握著。傅聞遠就把他抱著,手也握住,「好了嗎?」
其實胸口悶悶的不太舒服,因為供血不足,胳膊跟腿都麻,鼻子也被氧氣管弄得很涼。但云溪眯著眼睛笑,就看上去很開心,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雲溪越湊越近,在傅聞遠嘴唇上碰了碰,又拿手指劃拉他下巴:「鬍子。」
傅聞遠無奈又好笑,眼神卻軟和下來,低頭將吻加重一些。
吻過後,雲溪暫時不睡,但也不再亂動了,他被傅聞遠攬著後腰抱住,兩腿蜷縮起來,兩個人嵌合得相當合適,誰都沒有不舒服。
雲溪住的是家私立醫院,不知道怎麼辦的住院手續,總之醫院的人看著都不認識傅聞遠,主治大夫是個香港人,管他叫傅生,沒聽到有叫書記的了,也沒什麼領導總在病房門口徘徊。
這樣雖說挺好,可按道理應該跟阿姨住一個醫院才比較方便,雲溪問過,但傅聞遠只說這邊住著能舒服點。
後來他才偶然知道,那一夜說兇險也兇險,如果不是傅聞遠早回家,他再暈一會兒,估計有神仙也難回天,傅聞遠生氣前兩天幾次進出醫院醫生都沒想到他心臟有問題,只給退燒的藥。
他這怪罪給的實在莫名,但云溪為醫生們默念聲冤枉的同時,一面又不可避免地冒起了粉紅泡泡。
一住就是十來天,傅聞遠兩邊跑,還要處理市廳的事,分身乏術,等他回過神來,早過了雲溪的返校時間。
出院行李剛打包到一半,提起這事,雲溪坐在床沿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是一天一天數著過的,當然記得應該哪天走,是看傅聞遠忘了,他就也拖著不去提。
雲溪想傅聞遠一定會訓他,更狠的是不理他,但沒有想到傅聞遠只是輕嘆了口氣,拿手揉揉他後腦勺,道:「不去也要請假啊。」
他的身體不適合再上學,還是繼續靜養比較好。住院後傅聞遠本也沒打算再送他出去,於是當晚回家便通知了那邊辦休學。
先前躲著不願去,現在突然被傅聞遠板上釘釘說了不用去,雲溪裹著被子,聽傅聞遠單手插兜站在窗前打電話交代他的事,心裡又有些失落。
因為這個病,他跟很多人是不一樣的,連學都可以不想上就不上。
傅聞遠那邊一通剛結束,手機又響,他接起,這次是公事。
公事談起來繁瑣,雲溪聽見一句不聽一句的,等到傅聞遠掛電話,已經過去將近半小時,到了吃飯的點。
家裡來了新的阿姨,做飯的只管做飯,打掃衛生的只管打掃衛生。家裡一下多了幾個生人,但有傅聞遠在,雲溪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可等坐到飯桌邊了,拿起筷子的一瞬間,心酸才洶湧淹上心頭,眼淚猝不及防就砸了下來。
他同傅聞遠也許可以做成彼此的愛人,但從此以後,恐怕不再會有人亦兒亦孫、亦朋亦友地待他。
傅聞遠默默坐在一邊,等他啜泣漸止,才開口問:「醫生說什麼?」
雲溪抹掉眼淚:「不興再哭鼻子的。」
「嗯。」傅聞遠指指他面前滿滿的一碗飯,「吃一半。」
傅聞遠這樣淡淡的語氣和神情才把雲溪的傷心壓住些,等吃完飯,兩個人從後院出去遛彎,主要是傅聞遠遛雲溪,雲溪遛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