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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40:27 作者: 鞦韆在時
    「別往慕尼黑追了。」傅聞遠道,「也別再多驚動人,你先在那兒安心待幾……」

    寧書達焦躁不已,話跟豆子一樣成串往外倒:「那怎麼行?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不說別的,他手背上針眼還三個兩個的青著,就那三步一喘氣的樣兒,估計跑的時候就緊張的不行……我真怕他出什麼事。也不知道去哪了,慕尼黑航班那麼多,國外我也不熟,上哪兒去大海撈針吶……」

    傅聞遠道:「你別擔心,我來想辦法。」

    「啊……」寧書達一下停住,良久才說,「那行,我在這兒頂著,儘量不把消息往國內傳。我看護照什麼的他都帶上了,錢他也有,就是不知道他轉機去哪……哥你能出國嗎?要不還是我帶人去找?」

    傅聞遠只說:「我找,你負責在那邊再待兩天就行。照顧好自己。」

    寧書達看沒希望了,這才安撫似得說:「那哥你別太生氣,雲溪跑確實是他不對,但你要找著人了,也別太火大,千萬別發火,稍微訓訓就行了,他肯定能知道錯……我看他瘦的厲害,醫院也是因為過聖誕,才勉強同意他暫時出院,要是一下受了氣,再那什麼,就得不償失了,對不對?」

    寧書達的驚慌在傅聞遠的冷靜之下散了大半,後知後覺地開始護犢子,「不是說要您哄他什麼的,但小孩兒嘛,愛聽好話,還有可能,他只是想去什麼地方玩玩兒,是我大驚小怪……」

    傅聞遠應道:「我知道。」

    寧書達還是有些不能放心似得,但沒辦法,只好掛了電話。

    C市的雪已經下了兩天一夜,勢頭漸漸小了,但高速還是封路。

    傅聞遠自己開車,夜裡十二點,他上了國道。壞情況里的好現象是天寒地凍,沒過腳踝厚的積雪還沒來得及消融結冰。

    但在國道上走走停停,還是很慢,八個小時之後,天亮時分,在油箱開始報警的時候,才終於見到一個加油站。

    過收費站進城,越走積雪越少,到了市中心,除了行道樹的白頭,已經看不出前天暴雪的勁頭。

    傅聞遠一年多沒回來過,自己開車的時候又少,竟然需要開導航,上午十點鐘,他才順利上山,到了別墅。

    院裡都是雪,傅聞遠直接把車停在柵欄門外,是時陽光正好,雪地反起刺眼的白光,傅聞遠下車,大衣搭在臂彎,他順著雪上一路延伸進去的腳印一步步往裡走。

    鞋底踩得雪層嘎吱作響,短短一段路,寒風吹得人臉生疼,白光也刺痛眼球。傅聞遠開門,才被一陣暖熱空氣親密地包裹起來。

    屋裡電視開著,雲溪盤腿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遙控器。他上身是件薑黃色的毛衣,熾盛的陽光被客廳寬大的落地窗濾掉寒氣,照在他身上,被毛線吸收,整個人溫暖起來,像個小太陽。

    傅聞遠甚至有空去想,就算是坐著,也能看得出雲溪長高了點兒。

    而毛衣是阿姨照他之前的尺寸織的,現在穿在身上卻依然空空蕩蕩,單薄的肩膀掛不住那件衣服似得,一截脖子下面鎖骨深陷。寧書達沒有誇大,雲溪確實瘦了很多。

    而沙發上的人轉頭呆著看傅聞遠,嘴微張,眼大睜,看樣子是被嚇壞了。

    傅聞遠沉默地站在門邊,他臂彎上搭件黑色大衣,等指紋鎖開的鈴聲響完了,才結束同沙發上跪坐起來的雲溪的對望。

    他連軸轉了一天一夜,沒睡足兩個小時,就又被拽起來,在冰天雪地里開了一整夜車。扯松領帶後,傅聞遠後背靠上沙發,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過了會兒,雲溪下了沙發,拖鞋啪嗒啪嗒一陣響,他抓著傅聞遠的袖子晃了晃:「先生,喝水。」

    傅聞遠沒動,也沒說話,雲溪又把杯子朝他手裡塞,小聲說:「您嘴都起皮了,喝點水吧。」

    傅聞遠抬手,就著雲溪的手閉眼喝了半杯水,又鬆手,讓雲溪把水杯拿走,他另一條胳膊的胳膊肘搭在沙發背上,手背壓著眼皮,幾乎像是睡著了。

    雲溪把電視關了,安靜了會兒,傅聞遠聽見他吸溜了幾下,懷裡就靠進一個人。雲溪把頭靠在傅聞遠肩窩,先拿手指摸了摸傅聞遠被水潤濕的嘴唇,然後就用兩條胳膊圈著他的腰,把他抱得很緊,臉也在他依然冰涼的西服領口上蹭。

    雲溪叫他:「先生……」

    傅聞遠靠在那裡,樣子甚至可以算是狼狽,他低道:「你讓我歇會兒。」

    雲溪嗯了聲,鬆開他準備退開一些,傅聞遠沒睜眼,扯住了剛起身的人,一手攬腰,一手握住大腿,再用力,就把雲溪抱到了身上。然後他放在雲溪腰上的手上移,壓在雲溪後頸,按了按,叫他趴在自己懷裡,摩挲到耳後和側臉,又說:「我歇會兒。」

    雲溪確實害怕,但更多的是想念。他立刻很依賴地窩了進去,頭髮有些長了,點點頭,就毛茸茸地掃過了傅聞遠的脖子和下頜。

    在客廳的一室明光裡面,兩個人抱了很長時間。傅聞遠被凍僵的身體漸漸回暖過來,此時似乎連嗅覺與觸感都在重新復甦。他聞到雲溪身上是十分熟悉的味道,藥的苦澀混著少年人天真的甜味。他摸到一手單薄的溫熱。

    這些東西全部闊別已久,卻依然熟悉,還是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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