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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40:27 作者: 鞦韆在時
傅聞遠沒說話,他又異常苦澀地說:「我追你,行嗎?」
「你不喜歡我,可以。如果你還不算討厭我的話,我追你,行嗎?」
雲溪低著頭,嗓音抖得不成樣子,兩肩塌下,眼淚終於大顆大顆奔出眼眶,無聲砸入腳下厚重的地毯。
從緊束的蠶蛹中掙脫出來已經耗費太多氣力,未來對於稚嫩的生命來說,或許可以算作新生,但也有可能,只是一場變換了形式的死亡。
只有面前的人是生機,傅聞遠點一點頭,才能在他心的荒野里開出花來。
那天白天下了一點雨,不是很大,但空氣確實好了很多,書房角落的窗戶開了半扇,泥土的氣味順勢鑽了進來,帶著初秋的歡暢和熱烈。
傅聞遠說:「行。」
「那你就要拿出追人的樣子來,現在這樣,我憑什麼喜歡你?」
「別人可憐你不要緊,但如果連你自己都可憐自己,認為自己活不下去,成天自怨自艾,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全是惡棍,要傷你、害你,而你唯一的自救措施,就是妄圖尋找一個救世主,那才是真的沒救,更沒有任何吸引力可言。」
傅聞遠的聲音有些低,但字字清晰:「因為沒人會愛一個不自愛的人,每個人都需要庇護,雲溪。一個人被愛,不是因為他需要愛,而是因為他值得被愛。」
醒來是凌晨兩點四十八分,傅聞遠扯開薄被,拿兩根手指捏捏眉心,翻了個身。做了個夢,他醒透了,暫時睡不著。
當天雲溪被他那樣夾槍帶棒地說,後來不哭了,也不辯白,只是發抖。傅聞遠有些懷疑自己用力過猛,但好在雲溪過了一夜,真的開始認真「追」他。
情況好轉終於不再流於表面。
也許再有一段時間,不需要很長,一年來在傅家到處撞壁的小孩兒就能徹底好起來。脆弱的神經被修復,隔絕外界的屏障被打碎,摔成粉末的安全感被重塑。也許他能好起來。
但就那麼給送走了。
雲溪一貫的運氣不好,總是陰差陽錯地受傷,他的倒霉從開始就像推倒座多米諾骨牌,沒再停過。
傅聞遠沒對誰有過那麼多耐心,或許是因為愧疚,因為一點遐思,因為一些曖昧,總之他確實付出了耐心。
但從別墅到機場的一路,他又親眼看見幾個月的努力付諸東流,雲溪崩潰了,他徹底將自己放棄。
其實大宅門內少有新鮮事,兄弟欺壓,血親算計,強勢壓弱勢,一樁兩件,其實非常尋常,傅聞遠見的、經過的不算少。只是雲溪招架不住。外調的文件下來,如果家裡不願意讓他把雲溪帶在身邊,硬碰硬誰都沒好。
最後就只能倉促地送走。
但使他們分別的僅僅是來自大院的阻攔嗎?雲溪長久以來的碰壁流血,根本應該在於傅聞遠原本就不需要那麼熱烈的愛情,他自己也沒本事在傅聞遠的世界裡生存。
因為沒人會為孤勇鼓掌,鮮花屬於勝利一方,路途上的鮮血最後僅會化作錦簇上的一點紅,不被人記起。雲溪和傅聞遠,也從來都不是對方的良配。
那麼既然他們都深陷泥潭,就不如不再見面,邁過這一年,再過下一年,慢慢免去痛苦和掙扎。
等B市終於有了冷一點的樣子的時候,C市天空已經落了不知第幾場雪。寧書達前腳剛走,C市後腳就又被大雪封城。
12.24,寧書達抵達瑞士的某個小鎮,12.25,越洋電話打在了傅聞遠手機上,
「雲溪跑了。」寧書達顫著嗓音說。
第三十七章
天色將暗的七點鐘,電話被轉接進去的時候,傅聞遠剛睡著沒多久。他靠著椅背,臉上蓋了個文件夾就那麼睡,寧書達抖抖索索的,他又困,一時間都沒能聽懂寧書達說了什麼。
「慢點說,別著急。」
「雲溪,雲溪不見了,剛發現……我現在、準備搭最近一班飛機去慕尼黑,他很可能在那兒轉機去什麼地方……」寧書達停頓片刻,把氣喘勻,「但也說不準,來是這麼來的,可都這麼久了,他不是不可能往其他機場走,甚至直接在伯爾尼出境也有可能。」
「昨天我落地以後,才跟管家一起去醫院接他回家,看著挺高興的。一早起來也很正常,在樓下客廳看他們擺聖誕樹。吃飯的時候,他拿出紅酒給我喝,有點兒上頭,一覺起來,才發現人沒了。後面廚房的窗戶開著,應該是從後院走的,管家還一直以為他跟我在房間,」
寧書達很慌,傅聞遠又聽他說了一大段,才問:「有沒有查監控,他幾點走的?」
寧書達道:「後院沒有監控,看了十字路口的,十點二十五分,他搭車走了。」
傅聞遠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有沒有可能只是去逛逛?」
寧書達斬釘截鐵道:「不可能!他現在的情況,是最好連床都別下,而且護照之類的證件和他重要點兒的東西都不見……」
「現在有幾個人知道雲溪不見了?」傅聞遠把視線從朦朧的夜色里收回,「國內有誰知道?」
寧書達想了想,道:「我,管家,家政和保安……都知道。我還沒來得及給江越凌打電話,國內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