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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40:27 作者: 鞦韆在時
「但他確實聽不見。」傅聞遠掃完第一頁,洋洋灑灑的一大片,只是在說雲溪的耳朵沒有問題。
江越臣撓了把頭,嘆氣道:「是,這幾天更明顯了。大夫說,應該是神經性耳聾……」江越臣把「聾」字的尾音吞掉,臉色有些不好:「就是說,有可能不是生理上的……他頭上剛受過傷,精神壓力過大,也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江越臣就著傅聞遠的手把病歷翻過一頁,指著其中幾行念道:「包括但不限於聽覺、視覺、感知力的受損或喪失。」
傅聞遠停頓片刻,只問:「應該?那天專門去一趟檢查,結果還是『應該』?」
看樣子,江越臣是有答案給他的,但那邊雲溪卻醒了,叫了聲:「先生……」
傅聞遠回頭去看,雲溪已經抱著毛毯向他走過來,一側臉壓在椅子上睡紅了,幾縷頭髮翹著,出門穿的短袖沒換下來,睡得捲起一些,露出纖薄的小腹。
傅聞遠道:「上樓去睡。」
雲溪走到他跟前,拉住了他放在大腿上的手,眼睛垂著,睫毛顫了顫,小聲說:「先生不睡嗎?」
傅聞遠沒來得及開口,阿姨就說:「睡睡,太晚了,都睡。」
她向傅聞遠使眼色,雲溪眼裡潤潤的,也不錯眼地看著他。
傅聞遠卻把手抽出來,臉上表情沒變,還是說:「你先上去。」
雲溪肩膀抖了下,頭更低了,但他沒在傅聞遠面前再站多久,答應了聲「是」,就轉身上了樓。
雲溪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隔了會兒又傳來關門的聲音,阿姨才很不忍地說:「他想你了……身上又不舒服,這兩天飯也不吃多少,你別給他氣受。」
傅聞遠道:「困了就睡,誰給他慣的毛病。」
放在平常,阿姨是萬萬不會給他回嘴的,這時卻道:「……我慣的。確實不應該慣,他是個小白眼狼,心腸捂不熱,我上趕著,人家也不稀罕。」
她的語調依然是溫柔的,只是有些顫,話里在抱怨雲溪,話外在說傅聞遠。
傅聞遠往後靠在沙發上,臉上有了些笑意,安撫道:「我都沒在家,什麼時候又惹您不高興了?」
阿姨已經自覺失言,垂眼擺了擺手,對江越臣道:「你跟你哥說。」
這才又接起話茬來。
「那天去醫院,其實也就拿了個檢查報告。機器沒檢查出毛病來,人大夫要給他看看,雲溪不讓。」江越臣搓了搓手,「我在外頭等著呢,護士送了雲溪出來,又叫我進去,大夫才說雲溪不配合,他一伸手,小孩兒就躲。」
阿姨插話道:「以前去醫院,他不是這樣的,醫生問什麼,都給好好的說。」
江越臣頓了頓,接著道:「問有沒有其他外傷,他不回答,又問頭疼不疼,也不說……反正基本不溝通。大夫是專門看耳朵,不是五塊錢嘮一小時的,問了幾句,後來也沒辦法,就讓護士帶他出去。這回他反應倒快,自己前頭出來了,還得護士在後頭追。」
江越臣咳了兩聲:「看耳朵的大夫跟他聊了兩句,隨手記了,你待會兒看一下。他也不專業,就是瞎猜,但還是建議去做心理疏導。退一步說,就算他的心理問題沒有嚴重到耳朵聽不見,但不肯配合治療、不跟人溝通肯定是不正常的。」
阿姨在江越臣手背上拍了一下,轉對傅聞遠道:「砂鍋里燉著湯,我去端出來,喝點再睡。」
她眼眶好像有些紅,但起身太快,傅聞遠沒看清楚。
開會的時候,傅聞遠思路清晰,這會兒卻不明白了。雲溪話不算很多,但也時常碎碎念,粘他的樣子,幾乎像有皮膚饑渴症,根本看不出哪裡有壓力,更加看不出不願意交流來。
江越臣十指交叉托著下巴,表情嚴肅了很多,壓低聲音道:「我媽這兩天也很不好過……你沒看雲溪的樣子,實在是……她總覺得是因為那天帶雲溪去了大院,見了傅清遠,又被嚇著了,才這樣。她怪自己,又沒辦法。」
少年人的敏感和脆弱,傅聞遠是知道的,尤其是雲溪。
傅聞遠把手裡的東西翻到第三頁,字跡更加繚亂,格式不很正式,頁腳也沒有公章,說是病歷,更像一張草稿紙:
以下順序為醫、病
耳朵裡面會疼嗎?
……
你叔叔說你頭上受過傷,是傷在哪塊?耳朵聽不見距離頭部受傷有多長時間?
……
傅雲溪,能聽見我說話嗎?
可以。
今天天氣挺不錯的,來的路上堵車沒有?
堵了。
嗯,聽見別的車按喇叭,耳朵會疼嗎?
……
小朋友,你不配合,耳朵能好嗎?耳朵不好,什麼時候才能回去上學?
我休學了。
休學不是退學,等病好了就能回學校了。
……
你想回去上學嗎?
不想。
那你以後準備幹什麼?
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
傅聞遠的下頜緊繃起來,下一頁還有,他沒再接著看。
江越臣解釋道:「這個只是閒聊,不是在心理醫生那兒,沒有錄音,更沒有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