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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40:27 作者: 鞦韆在時
阿姨頓了一下,然後禮貌地對他點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繞過他放下保溫桶,轉去問雲溪:「溪溪醒了多久?阿姨回家去給你做飯了,以為你還要睡一會兒呢。」
雲溪說:「剛醒,就看見這個哥哥在。」
寧書達往後退了兩步,視線游移,剛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沒了,對阿姨說:「那我先走了,阿姨,您也注意休息。」
阿姨叫他路上慢點,就忙著給雲溪調整床的高度,扶他起來吃飯。
阿姨說雲溪睡著的時候傅聞遠來了好多次,每次雲溪問,她都說來過。撒謊的人沒注意,照那頻率,有時候傅聞遠一天會來兩次。
一直等到正月十六,雲溪才第一次在醒著的時候見到人。
他在阿姨面前很乖,說什麼都聽,情緒也好,不鬧人,疼的再厲害也沒哭過。可是傅聞遠一進門,正坐著在看動畫片的雲溪就紅了眼眶,平板掉在腿上,看著他走進,眼睛一眨,就掉出一串淚。
第二十四章
每天按著三餐打電話的阿姨在住院部門口等傅聞遠,見面後不讓人跟,也不搭電梯,叫安保都等在門口,反拉著他往樓梯間走。
阿姨的臉色不太好,黑眼圈很重,表情也哀哀的,緊攥著兩隻手,央求似得對傅聞遠說:「你來了,別的先不說,雲溪初五晚上就醒了,後面一直都明白的,頭上的傷就是疼,人沒糊塗,事也都記著。」
「他一直想你,但這幾天不老是問起了。除了不想說那天掉水裡的事,其餘讓幹什麼就幹什麼,聽話的不得了。」
「我想……可能是憋了一肚子委屈,但是不肯跟我講。你待會兒好好跟他說話,不要擺臉色……算阿姨拜託你,就算他要鬧脾氣,你也笑一笑,說幾句軟話,曉得伐?」
傅聞遠來不及答應,阿姨眼淚就下來了,自己覺得沒意思,又背過身去擦,不成調地說:「小孩自從來了我們家,沒有活潑過一天,我看了他半年,也不知道是有這個病。好不容易稍微養起一點點肉,這一回全瘦下去了,簡直不成樣子!每天給他擦身體,看見他胸脯上全是骨頭,我……」
「我知道了。」傅聞遠頓了下,還是環住了阿姨的肩膀,緊了緊,說:「他沒做錯事,又病著,我擺什麼臉色?」
阿姨又拿手抹了兩把臉,低頭從兜里掏出一個很精緻的紅包。硬殼紙、紅絲帶,裡頭鼓鼓囊囊,卻不很平整,明顯不是錢。
「裡面是個小金魚,脖子上掛的,越臣去廟裡請大師開過,穿了紅線,圖個吉利。待會兒你給他,就說是你買的,做新年禮物,他高興。」
傅聞遠只覺得雲溪是男孩子,應該不會喜歡這些掛的戴的,但阿姨這樣說,他還是接過,答應下來。
搭電梯上樓的空隙,阿姨還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地叮囑他,別擺臉色、儘量多留會兒、別給雲溪氣受。
到了病房門口,阿姨嫌自己臉上不好看,又怕雲溪放不開,索性不進去,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緩緩。
傅聞遠推門進去,雲溪正坐著,拿著平板不知道在看什麼。
病房那麼大,吃的喝的到處擺著。床也大,他很瘦很小的一個,鼻子裡插著吸氧的管子,坐在上面,叫人看了只覺得非常蕭瑟,孤單的受不了。
然而雲溪臉上實打實還有笑容。
可抬頭看見他,卻一下子紅了眼,愣了會兒,開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雲溪。」傅聞遠叫他一聲,雲溪沒回答,只抬起胳膊用病號服袖子擦眼淚,力氣很大,幾下就把眼眶蹭得更紅。
阿姨說的沒錯,雲溪的確要鬧彆扭。
但傅聞遠走到跟前,見著雲溪的樣子,突然覺得阿姨專門下去接他、給他打預防針的行為屬於多此一舉。
這人癟著嘴哭,平板里兩隻小豬卻在泥巴上高高興興地跳,畫面使人發笑,又有些慚愧,唯獨不想放臉色。
「傷口長好了?還敢哭。」傅聞遠在床邊站定,想做個什麼表示親近的動作,於是他伸手攬住了雲溪的後腦,低頭很嚴肅地問:「吃飯沒有?」
雲溪自己把臉蛋上的眼淚擦掉,但琥珀色的瞳上還蒙著一層霧,仰頭跟他對視,沒有出聲,看了他一會兒,自己拔掉了吸氧管,吸溜著鼻子哭了起來。
傅聞遠也不知道怎麼了,心頭湧上股不明原因的不痛快。
他事情多,忙起來就沒有白天黑夜,只知道跟著秘書列出的行程表走。近二十天沒見,的確像阿姨說的那樣,雲溪瘦的沒了樣子。
原先只是臉小,現在似乎連兩頰都要陷下去,一點嬰兒肥沒了,臉上只剩一雙黑眼睛,帶著不遮掩的委屈朝他望過來,偏裡頭沒有埋怨,叫人的心墜墜的酥麻。
到了跟前,傅聞遠想,他是會對雲溪心軟的。
這個人好,很乖、聽話、親他,算很好。
但傅聞遠就像是,他有多好,他最後都能舍下的,那種感覺。
他在床沿坐下,小心地把雲溪弄到腿上,不牽動他的傷口,又把平板撿起來放在手裡,很生疏地試圖哄小孩:「別哭了,看的這是什麼?你看人家豬哭了沒有?」
雲溪在家時就經常看這個動畫片,所以傅聞遠對他嘴裡的「社會豬」也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