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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20:11:04 作者: 四沂
他教她許多一生受用的東西,也帶她遊玩享樂,上天下海,所有的路都順暢。
她在他身邊見過許多世面,所以才貪心想要永遠,也漸漸清醒地知道沒有永遠。
那一年他有多寵她,圈子裡的朋友縱情聲色,可他得閒時卻只待在她身邊,陪她逛一整天無聊的街,任勞任怨地幫她提東西。
她心裡過意不去,推他去找朋友玩。
「陪他們多沒意思。」他雙手提著東西,湊過來要她親,「陪你我樂意。」
那只不過是他對她好的片段中最普通的一個,可她竟也這樣清晰記得。
其實想想,他不過是不肯娶她,倒也沒有多麼對不起她。
談戀愛嘛,也不是一定就會走到結婚的。
這麼回憶著,秋霜沉默了會兒。
眼前扇過一陣風,她回過神來,是林至驍的手在她眼前揮了一下。
他指間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故意笑著打趣:「想起我的好,後悔了?」
「沒什麼後悔的。」秋霜大方坦然地笑笑,「走錯路是很正常的事,換個方向就好了。」
林至驍嘆氣:「怎麼就不肯等等我呢。」
然後他講,其實他也不是不會像今晚周引弦對秋眠那樣,為了她怒髮衝冠對抗家族。
他也有挺多苦衷,比如那時他的大哥在海外生死未卜,林家四面楚歌,最好的選擇是他跟京北勢大的齊家聯姻。
那是一條比較好走的路,也是最快的路。
但他其實也可以自己撐著,撐過那一段,也許一兩年,也許三五年,林家再沒人能管得了他,他會給她想要的答案。
可她沒肯等。
其實那時林至驍也不明白,她不過才十八九歲,那麼年輕,怎麼就不能等他呢?
甚至連他認真想了好久的答案也不要,就那麼離開他,狠話說盡,死生不見。
很多年後才知道,她當時懷了孕。
但她沒跟他講。
秋霜知道他其實並不像他表現出的那樣自由,可她從未聽他說過這些話。
一切都太遲,他們終歸有緣無分。
那時齊疏影在中間做了催她離開的紐帶,甚至都不必使用太多手段,就可以將她的驕傲和自尊心輕易地踐踏。
沒道理愛一個人就要失去尊嚴的,她是那麼那麼驕傲的秋霜,絕不可能委曲求全。
事過隨風,一切都是過眼雲煙。
秋霜難免會眼眶泛熱,卻不會回頭,溫聲同他講:「都過去了,現在你家庭美滿,以後好好過。」
「我過不好呢?」
「會過好的。」
「可你沒回答我,怎麼不肯等我。」
「是我不想等了。」
「跟齊疏影有關係麼?」
「沒有。」
「她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
林至驍沉默片刻,語氣篤定:「你撒謊。」
秋霜反駁:「我沒有。」
「是嗎?」林至驍冷笑,「也許你自己都沒發現,你撒謊時眼睛愛看左邊。」
秋霜有一瞬的錯愕,正要辯解,林至驍解了安全帶:「我會和她離婚。」
「不行!」秋霜忽地慌了,一把拽住他胳膊,「你不能離婚!」
林至驍低頭垂眼,視線略過她的臉,慢慢落到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上。
忽然就自嘲地笑了。
「你好像從來就沒很愛過我。」
「從前你不肯等我答案,是因為你更愛你自己,怕折了你的驕傲,丟了你的自尊。」
「現在怕我離婚,是因為你更愛秋眠,怕我離了婚,齊家大鬧,流言蜚語淹沒她。」
「我永遠不是你更愛的那一個。」
秋霜無法反駁。
林至驍沉默地等著她的沉默,推開車門。
胳膊還被緊緊抓著,他往後仰靠在座椅靠背上,語氣悵然——
「當時你要是也這麼緊緊抓著我就好了。」
秋霜慢慢鬆開了抓著他胳膊的手。
年少時的秋霜比現在更驕傲,因為自己不是對方的第一選擇就果斷離開。
現在的秋霜已經懂得他也身不由己,可時過境遷,再也沒了選擇。
「你走吧。」她說,「只求你不要離婚,以後……也不要再見了。」
林至驍起身離開,留下他今晚最後一句話。
「我都聽你的。」
車門被關上。
路燈還亮著。
車窗外的車過了一輛又一輛。
車內陷入一片寂靜。
那縈繞著的淡淡煙味漸漸散得很乾淨。
秋霜想她不應該哭的。
可眼淚根本不受控制。
這些年其實她已經不太有時間看閒書,此刻卻莫名想起兩年前準備偷偷去國外看秋眠時,在南塔機場的書店裡看見的那本書。
當時不過隨手翻了一頁,很快有工作上的電話找,匆忙間她只來得及瞥一眼,卻將那一眼看見的那段話記得好清晰——
「你可以很愛一個人的同時,依然選擇和他說再見;你可以時刻都在思念一個人,但仍然慶幸他不會再出現在你生命里。」
生命這條長河,她走了大半。
早已無法回頭了。
-
秋眠開車回了郊區。
母女倆人出發都太匆匆,沒來得及講清緣由,兩位老人等到好晚都沒敢睡,一直擔心。